殷无殇双手捧起穆溪知的脸，在他的唇上轻啄着打断他的话：“你无需解释，我都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是为天下百姓着想。但是溪知，有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对宏图大业的野心没有那么执着，对天下苍生的责任感也没有那么执着，我所执着的，从始至终都是你。因为你喜欢，所以我才想努力去做。所以——”
“答应我，等我一统天下的那一日，我要你名正言顺的做我的皇后，与我并肩，同做天下共主，护苍生百姓平安。”
穆溪知心头滚烫，潮湿的眼眶亦滚烫，他说：“其实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在我心中，你的健康平安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你切莫操之过急，一切静待时机。你放心，无论将来成功与否，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与你生死与共。”
是夜，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翌日，用过早膳，李忠将一些重要的奏折搬过来，徐顺也领着殷少恒走了进来。
穆溪知与殷无殇并排坐在石榻上，榻上放着一个四方小桌，上头摆着几样点心和水果。
小家伙一边往里走乌溜溜的眼珠一边咕噜噜的转，不似之前爱笑顽皮的模样，显得好奇又胆怯，尤其是在到了殷无殇面前，干脆低下脑袋不敢抬起来。
恭恭敬敬的跪下叩首：“儿臣拜见父皇，拜见老师。”
很显然这是害怕殷无殇。
穆溪知侧眸一瞧，果然见殷无殇那张前一刻明明还带着笑的脸庞，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一丝表情，那淡漠威严的姿态，特别的皇帝陛下。
就连声音也是威压十足的冷淡：“起来吧。”
殷少恒先谢了恩，又磕了一个头，才从地上爬起来，偷偷地用眼睛瞄穆溪知，但因为在殷无殇面前，又不敢随便说话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继续低着脑袋道：“儿臣听闻父皇圣躬违和，特来请安，不知父皇龙体可否大好了？”
这话一听就是徐顺提前教好的，穆溪知赞赏地微微点了点头。
殷无殇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淡淡的道：“朕躬安好，恒儿有心了。只是，这个人你要叫爹爹，而非老师。”
殷少恒眨了眨眼，看向穆溪知。
穆溪知听到这个问题，不禁有些头疼，那日好不容易才将小殿下说通改了口，结果殷无殇又来找茬。
“是我让他这么叫的，以后我要给小殿下传道受业解惑，本就是老师。”
话音一落，殷无殇不悦的目光就笼罩过来，嗓音凉淡：“不行。”
穆溪知乐意亲自教殷少恒他不管，但他不能容忍这生疏至极的关系。
一个皇上，一个太子，一个太子师，听起来就不像是一家人。
穆溪知没想到殷无殇比小孩子还幼稚，凝噎了半晌，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道：“那就让小殿下叫我亚父吧。”
亚父仅次于父，但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个尊称。就算被旁人听到，也好解释。
殷无殇却依旧坚持道：“恒儿，叫爹爹。”
于是穆溪知随即便收获了一声脆生生的爹爹。
穆溪知：“……”
不想当着孩子的面与殷无殇争执，穆溪知决定暂时放弃挣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小殿下，别站着了，快上来看看你父皇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殷无殇脸上顿时又露出些许不满，那些水果明明是他让李忠昨晚连夜回宫里特意从贡品里选出来给溪知吃的。
结果这人连尝都没尝一口转头就送人了。
但刚刚因为称呼的事好像已经惹得溪知不满了，况且因为一点水果计较也实在有失他的身份，但不妨碍他心生不满。
殷少恒听完穆溪知的话却没敢动，继续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殷无殇。
可殷无殇却似没看见一样不说话。
穆溪知见状直接在他的小腿上踢了一脚。
殷无殇这才“嗯”了一声，“你爹爹的话，就是朕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
殷少恒心想，那爹爹让叫老师，您咋不让呢？
娃娃幼小的心灵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眼睛瞄着可怕的父皇，一双小短腿慢慢的往穆溪知跟前挪，直到被穆溪知抱到榻上，才终于缓解了小脸上的紧张和局促。
穆溪知看着有点心疼，但也能理解。
毕竟从出生起就养在别院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殷无殇一面，而殷无殇那个狗脾气，就算是将孩子养在身边，也不会是什么慈父，孩子见到他难免拘谨。
穆溪知瞥了眼殷无殇，心想等孩子走了，必须得好好教教他为父之道，瞧瞧给这小团子吓得，话都不敢说，笑也不敢笑。
将来怎么父慈子孝？
他捏起一颗葡萄放进殷少恒的嘴里，“甜不甜？”
殷少恒小嘴嚼啊嚼，接着眯起眼睛重重点头：“甜，爹爹，这个是什么呀，真好吃。”
穆溪知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然后温和的问：“这是葡萄，你之前没吃过吗？”
殷少恒摇摇头：“没有，但我看到怀笙哥哥吃过，可是嬷嬷说那是苦的，不好吃……为什么这个是甜的呢？”
穆溪知听得心里难受，堂堂的皇子储君，长到三四岁了，居然连葡萄都没吃过。
忍不住转过头狠狠的蹬了殷无殇一眼，低声责道：“看看你这个父皇当的。”
殷无殇摸了摸鼻尖，低声道：“你瞪我做什么，我这不也是头一回当爹，没经验么。”
穆溪知：“……”
你还有理了？
但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训斥皇帝陛下，于是不再搭理殷无殇，转过脸温和地问殷少恒：“在这儿待得惯吗？徐顺伺候得怎么样？”
殷少恒紧紧的贴在他的身边，胖乎乎的小手一边往嘴里塞葡萄，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该的逛……徐混跪儿臣很好……”
“咽下去再说话。”
殷无殇一记冷声，吓得殷少恒咕噜一下将嘴里没嚼开的葡萄粒直接咽了下去，噎得顿时翻了白眼，小身子直挺挺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