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封程的马车驶出顺京城门,停在了长亭边。
封程下车,随后是魏灵宽。不远处等待的车马见人到了,就来搬行李。
“我就送到这里了。”封程一拱手。
“好。”魏灵宽回头望一望繁华的顺京,说道:“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这里……”
“最好不会。”封程答他。
魏灵宽哈哈一笑,“放心,事已至此,我不会再纠缠了。” 他以为封程害怕他留什么后手来对付太子妃。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魏灵宽点点头,若有所思,“可能吧。或许对我来说只是不尽如人意,但对大齐还有那个太子妃来说,他们要比我输得惨。”
封程不说话。
“我真没想到你会放李盛跟我王姐走,所以酬金我也多备了一份,还请笑纳。”
“新平阁从不会多收酬金。我只希望三公主能遵守诺言。”封程严肃道。
魏灵宽啧一声,“你若真不收,就捐出去。至于王姐,她好容易能和心爱的人一起远走高飞,才不会回来这个是非之地。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她会为了李盛和我断了联系,她居然以为我会对李盛不利。倒是我,傻傻的,一直担心她。相逢的时间真短,我都没来得及和她好好说说话。”
“虽然他们不打算回梁国,但总会再见的。”封程看行李搬的差不多了,说道:“是时候启程了,不然日落之前,你会赶不到驿站。”
“好,就此别过,多谢阁主多日来的照顾。”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
魏灵宽笑笑,“你还真是无趣。好了,后会无期。”
“一路顺风。”封程目送魏灵宽上了车,车队渐渐远去后,自己也上马车回城。
魏灵宽的车队转至林间停下,他的一个属下从小路跑来。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魏灵宽从窗口探出头来,“怎么样了?”
“这是成王转交给您的。”属下递上来一封信。
魏灵宽打开,粗略一读,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改道去宁城。”
封程并不知道魏灵宽之后的行踪,他也不关心,平安把魏灵宽送上归途就已经完成了任务,他相信,既然魏灵宽敢来大齐,就一定有本事能一路畅通地离开。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丞相府,夏此安卯时就起来,准备早早回宫。昨天事出紧急,她又想和张骁打探情况,所以没有让苍离卫护送,而是选择了皇城巡防的执金吾,这本就已经坏了规矩。她本来只打算探病的,谁知道一谈起继位人选,就谈到了深夜,宫里还是按照以往的规矩关闭宫门,她没能及时赶回去,生怕宗亲又上本指责她外宿,所以想着今天早点回去。
丞相夫人是一番美意,带着女儿亲自下厨,做好了一桌丰盛的佳肴,留她用饭,她却之不恭,只好又停留了小半个时辰。
临走到府门口,被裴绍叫住了。
夏此安看看一身官服的裴绍,“裴长史何事?”
“殿下还是先不要回宫的好。”
“为何?”
裴绍晃一晃手上厚厚的一沓奏章,“这是今早送来的弹劾殿下的奏章,说的都是太子妃殿下外宿的事。”
夏此安一惊,“这么快?我还说早点回去就没事了呢……”
“从殿下昨晚出宫,他们就想着要拿您的把柄了。”
“我听说丞相病倒,一着急就……忘了这些了……”夏此安一撇嘴,嘟囔着,“这些人可真是无孔不入……”
裴绍似乎笑了一下,“现在后悔了?”
“我才不后悔呢。”夏此安理不直气也壮。也是,太子都跑了,她这个太子妃还能做多久?管什么宗亲什么奏本的。
“谁爱管您后不后悔似的,他们是要您放权。今天议事堂要热闹了。”裴绍拍拍手上的奏本,摇摇头。
“幸亏丞相这几日都在家修养,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应付这帮人呢。”夏此安叹息。
“是啊,这难题就落在信王和我的头上了。”
夏此安眨眨眼,“都怪我……”
裴绍低头看看有些愧疚的夏此安,心情好了一点点,“不怪殿下,您也是为了老师,可以理解。”
听他称呼“老师”,夏此安想起昨晚皓兰讲的范瑜城和他的故事,想帮他们一次,就说:“裴长史既已成年,就没有想过自立裴家的户籍?”
裴绍当然不懂她的意思,一挑眉,“殿下这是何意?”
“就是另立门户啊,不当丞相的义子,重开裴氏的户籍。”夏此安认真道。从前他年幼,丞相为名正言顺收养他,才认他作义子,如今他已成人,前途大好,有条件另立门户,这样一来,他和范瑜城也不再是义兄妹,可以再续前缘。多好的事。
裴绍不理解,“老师多年的养育之恩,我还未回报,怎能另立户籍?”
“自立门户也不耽误你尽孝啊。你留在丞相府是能陪伴他老人家左右,可瑜城怎么办呢?”
“这又关瑜城什么事?”
夏此安张张嘴,没说出什么,叹口气不理他了。怎么和他说不通啊?奇怪了,难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只是瑜城的一厢情愿吗?
裴绍见夏此安气鼓鼓地转过头不看自己,觉得好笑,“殿下还不快走?”
“走什么?你不是说先不要回宫么。”夏此安瞪他一眼。
“臣只是说先不要回宫,可没有说让殿下长住丞相府。”裴绍笑道。
夏此安一跺脚,往门外走去。谁稀罕在他家长住啊?这个榆木脑袋,真是的。
“臣还没有说完,殿下知道要去哪儿吗?”裴绍喊住她。
“你倒是说啊。”夏此安站住。
裴绍轻笑一声,“我和老师商量过了,殿下先回公主府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对外就说您和太子吵架不和。”
“开什么玩笑,太子早不知去哪儿了,吵什么架?”夏此安翻个白眼:“再说,公主府那是我能进去的地方吗?”
“殿下忘了,在别人眼里,太子一直抱病,在延辉殿修养。还有,现在这天下间,还真没有殿下您不能去的地方。”
夏此安再次意识到她所扮演的角色的身份和处境,“好吧。”她答应下来,反正她很快就要离开了,住在哪里都无所谓的。
裴绍也是这个意思,“当初殿下是不知道内情才嫁过来,现在太子已经走了,殿下也没有留下的必要。您先在公主府住着,等老师和信王给定北侯写信,再商议您的归处。”
“好。”夏此安声音轻快。
“殿下不难过么?”裴绍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这件事情的解决方式不过两种,一是太子废妃,然后让位新帝,新帝再将太子贬为庶人,做表面文章,二是宣布太子的死讯,再由新帝开恩放夏此安归家。无论哪一种,都会是太子妃的一生的污点,她再也没办法重为人妇,余生都要孑然一身了。
“难过什么?我巴不得早点回去呢。”夏此安当然没想这么多,她不是张栖梧,不会有这些困扰。
裴绍以为她只是逞强,安慰道:“殿下可是定北侯的女儿,一定会有好前程的。”
“借你吉言。”
太子妃回公主府的事,很快传遍京城,新平阁总司也收到了消息。
“阁主,据我收到的消息,云意已经在长公主府了,这样一来,我们行动也方便得多了。”江升月道。
“是啊,阁主你有什么计划,我们要怎么让夏云意摆脱太子妃的身份,回到阁里?”韩晁问。
封程放下手里的信件,“先看看朝廷有什么动作吧。”
“阁主,我看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江升月有些生气。
“好了好了,你不是说要去看夏云意么,快去吧,快去。”韩晁赶走了江升月,怕她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他知道封程得知程姐姐的死讯后一直心情不好,想安慰几句,“阁主,那程姐姐的孩子,你准备什么时候接回来?”
李雪疾是程氏的血脉,当然不能在继续在李家长大了。韩晁是这么以为的。
“再等等吧。”封程还是淡淡的。
韩晁察觉不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封程顿一顿,“玄英教的人知道雪疾的存在了。”
“玄英教?当年不是都……还有人幸存下来了?他们预备把雪疾接走吗?”韩晁担忧地问。
封程摇摇头,却又什么都不说,起身出门去了。
“到底怎么了呀?” 韩晁一个人干着急。
话说江升月来到公主府见夏此安,向她抱怨封程的不上心。夏此安把张骁的计划告诉了她,安慰她,离开也就这几日的事了,等继位人选定下,来个金蝉脱壳,一切就都结束了。
江升月听到这些终于安心一点,“这样也好,你人是他们张家送进宫去的,他们也该想办法再把你带出来。”
“得了吧,也就是张骁做不出小人之事。我可忘不了他们当初要杀我灭口。”夏此安冷哼一声。
“说起来,那天沈沉州正碰上张骁要害你,你怎么还和他走这么近?”江升月问。
“害我?”夏此安恍然,“哦,是那次他掐着我,被司主撞见了。你们都知道了?是司主说的?”
“嗯,他回来传话,我们也在旁边,然后他对阁主说,你差点被张骁杀了,我们当时都吓死了呢。”江升月拉住夏此安的手,“云意,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没那么严重,他是知道我和阁里联系,怕我们联手玩什么阴谋,太过激动了些。”夏此安说起来虽然也是有些后怕的,但她坚信张骁这样的正人君子,是不会真的下手的。
江升月正要告诫她以后行事小心一点,就听到有人扣门,连忙安静下来。
“什么事?”夏此安问。
“太子妃殿下,小太孙不见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