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梁七王子魏灵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正在房间里见安插在顺京的下属。
“这么说,还是让他们逃了?”魏灵宽斜靠在榻边,将手中的钗环放在几上,精致玲珑的钗环碰撞在木几上,响声清脆。
这是手下方才给他,说是姐姐遗落在住处的,只是这好容易查到的地方又一次人去楼空。
“还是不知道三公主她是否有危险,是否行动自由?”
“属下无能。”
“算了,下去吧。”魏灵宽甚是不耐地挥挥手,又想起什么,“等等,大齐皇宫里没什么消息吗?”
“还没有。”
魏灵宽再次挥手,“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
房门匆匆打开又关上。只剩魏灵宽一人,他俯身拿起那支钗环,仔细地瞧着。
天下人都知道他生性奸诈又凉薄,只有胞姐能触动他几分。
他自小是颇受宠爱的,因为他的母亲受宠,所以父王也会比疼其他兄弟姐妹更疼他。可是皇家无情,所以他与众兄弟除了敌对,也没什么手足之情。小时候只有姐姐照顾他,母亲从来忙,忙着学习歌舞,忙着举办各样的宴会,忙着让青春永驻……他的记忆里,他的亲人只有姐姐。
少年时,父王传位给嫡子,那时候他也锋芒初露,所有人都忌惮他,怕他夺位,种种猜忌让他束手束脚,做事如履薄冰。姐姐渐渐年长,因为身份特殊又容貌艳绝,在梁国颇负盛名,可父王一直都没有为她指婚的意思,姐姐为避免尴尬,只称外出游历,常常客居别国。
去年年末,顺京的灯会上,姐姐对大齐太子一见钟情,回国后与他谈论,尽是对李盛的赞美之词。他知道姐姐难得动真情,也清楚之前在梁皇宫的日子让姐姐对宫廷生活格外排斥和厌恶。他一直苦于没有解决之法。今年年初,他偶然接到了大齐赵皇后的联系,希望他助成王李玉成夺位,事成之后以珉英两州作为答谢。此事正中他下怀,他编造了一个美人计,只要李盛也同样钟情姐姐,此计便可成,他可以让李盛离开大齐皇宫,然后对大齐皇后谎称已经杀了李盛,这样即能帮李玉成扫清障碍,又能成全姐姐。
事情本来一切顺利,如他所想,可姐姐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回梁国,他和姐姐失去了联系。
到现在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姐姐不愿回国,还是李盛已经识破,控制了姐姐。
还好目前来看,姐姐没有生命危险。
思考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门外的人没有自报家门。
“谁?”魏灵宽警惕道。
“魏公子,是我。”低沉的声音,谦逊的语气。
魏灵宽坐起身,理好衣袍,“进来。”
门缓缓打开,来人一身灰色暗纹的水清色锦袍,整洁清爽,眉眼间写着温文尔雅的气质,举止不俗。
“有劳封阁主来一趟。”平日里倨傲的魏灵宽,面对来人行一礼。
“王子客气。能为您排忧解难,是我封某的荣幸。”
来拜访魏灵宽不是别人,正是新平阁的阁主,封程。
魏灵宽在梁国时就听过新平阁的威名。新平阁是前朝平阁的延续和发展,不止继续了平阁买卖消息和押运货物的生意,还开发了一些特别的买卖,只要买家出得起价钱,就没有新平阁办不到的事。
这次魏灵宽来到顺京寻找胞姐,自然是危险万分的,他来顺京前也都料想得到。虽然他有较为完善的计划,但也难保万无一失,所以他联络了新平阁,买了一份保和一条消息。一保是他在顺京的安全,另一个消息是姐姐的行踪。当然,他也支付出了极高报酬。
封程坐下来,开门见山,“我们已经找到三公主了。”
“什么?!这么快!”魏灵宽把手里的珠钗放下。心想,自己的属下果然无用。
封程看了眼桌上的钗,面上没什么情绪起伏,语气也平淡,“七王子既然托了我新平阁办事,就全心相信新平阁好了,其实大可不必自己出手。”
魏灵宽不知道新平阁有这样的规矩,笑一笑,“我也是心急,想着多些人能早些有结果。”
“王子的用心自然是好的,只是您的人会打乱阁里的计划,所以之后的行动,王子就不必再派人帮忙了。”
这一席话,魏灵宽是听明白了,这是嫌他的拖后腿了呀。不过也不怪人家嫌弃,自己手下这些人,确实是能力有限。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已经找到姐姐,他还是想亲自去接她。再说,太子应该和姐姐一起,他去控制住太子,才好和大齐皇室交涉珉英两州的事。
魏灵宽想着,还是开口想要再争取一下。
谁知封程一口回绝。
这让魏灵宽又觉没脸又有些气恼,语气不禁有些冷硬,“封阁主这是什么意思?”
封程听了也不生气,还是一副谦逊温和的样子,“七王子息怒,这三公主和我朝太子在一起的事,您先前也没说过,我也想问问您是什么意思呢。”
魏灵宽没说话。
他当初没说,是担心此事事关重大,新平阁不肯接。反正早晚会发现的,他也不狡辩什么了。
“王子,三公主,我们会毫发无损地送到您身边,至于太子,您就不必费心了。”
“什么!”魏灵宽吃一惊,没了太子,他拿什么去换那两座城池?“是酬金不够么?阁主想要什么,我魏灵宽一定付到。”
“与酬金没关系,我要太子另有他用。”
“这……”魏灵宽,顿一顿,问道,“阁主要太子是作何用途?大齐皇室能出的,我也一样能出。若是有什么仇恨,要置其死地的,不如就交给我,王姐心悦他,我会带他回梁国,保证让他余生都不再踏入大齐。”
封程笑着摇摇头,含糊道,“置之死地倒是不至于。”
“真的不能给我?”
封程再次摇头。
魏灵宽心思一动,和封程商量道:“若不是我找王姐,阁主也没这么巧合可以找到太子,就算不能把太子给我,那帮我捎封信给他,总可以吧。”
说着从床榻边的箱子里取出一封信。
封程道:“这当然可以,不过,王子您可不要动旁的什么歪心思,万一出了事,我新平阁一概不负责。”
“这是自然,”
送走了封程,魏灵宽立马召来了属下,“带流星跟住他,信封里有药粉,流星会带你们找到三公主和齐太子。别被他们发现!”
“是。”
流星是一只从小训练出来追踪猎犬。
魏灵宽心里对属下截走齐太子的没有抱太大希望,他已经有了另一个两全的计划。
他走到窗前,望向大齐皇城的方向。上一次的计策是他失算,他真没想到齐皇宫的御医院里竟然有梁国人,能识得缚崖草之毒,惊动了大齐皇帝让他提前防范。这一次,他一定要拿到珉英两州,让王姐高高兴兴地带李盛回梁国。还有这新晋的齐太子妃也不是一般人物,一进宫就整垮了赵后,听说现在宫里,为她马首是瞻,他真是好奇,有机会一定要去会一会这个女子。
皇宫里,夏此安刚刚结束了议事,正由晚心陪着往自己寝宫里去。方才离开时,眼尖的裴绍问了一句“今天怎么不是皓兰主事服侍左右?”,让夏此安心虚又慌乱。
一进殿门,夏此安就忙问道:“皓兰呢,皓兰回来了吗?”
“殿下,奴已经回来了。”
“快,你先进来,跟我说说,怎么样,见到人了吗?”夏此安迫不及待将皓兰拉进内殿。
留在外面的几个侍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好奇。
平日里他们的太子妃很是沉稳冷静,这样急切的样子倒是少见。
晚心站在原地朝内殿的方向探探头,“也不知道殿下让皓兰姐姐出宫做什么?”
内侍官直忠默默地把皓兰从宫外采办回的物件一个个登记入库。
侍女福熙年纪最小,声音清脆,“肯定是买了好吃的好玩的,殿下待咱们好,有什么好的一定会分咱们的。”
晴芳老实稳重,“不该咱们知道的,都别那么上心。平日里殿内的事务就够咱们忙的了。”
内侍官瑞临直点头,“晴芳姐姐说的是。”
“我也就是说说,都入宫十多年了,哪能那么没分寸呢。”晚心撇撇嘴,去和直忠一起收拾物件了。
内殿里很安静,远没有外面那么吵闹。
“你是说,你没有见到那个姓封的掌柜?”夏此安有些失望。
“奴没有,听那里的伙计说,封掌柜接了生意外出了。”
不应该啊,夏此安心想,之前听说封程白日里一般都会在总司,能让他亲自去谈的生意是多大的生意啊?夏此安想象不到。
“那东西呢,你给他们留下了?”
皓兰应声“是”,从腰间取出一小块铜牌,“奴说了自己是云意姑娘的朋友,把那个扳指给了那里的伙计,他瞧了许久才收了起来,然后给了奴这个。”
“他没有别的话么?”
“他问了奴是哪里人,奴就按殿下之前交代的,说自己是延辉殿的洒扫。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他只是说要等掌柜的回来问过后,再决定要不要帮咱们的忙。三天后拿这铜牌去,就知道结果了。”
夏此安叹口气,她以前也想过,和总司取得联系不会很容易,嘴上喃喃道:“也不知道封程去哪里了?”
“您是说那封掌柜吗?”皓兰道,“奴听那伙计说,是去城东的丰华客栈了。”
去客栈做什么?难不成他还有什么远路来的主顾?
等等……远路来的……不会是……
夏此安灵光一闪,“皓兰,快派人通知全岳,去丰华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