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此安格外关注起了她的这个“嫂嫂”,每日只要有了空当就守在门口瞧着,守了两三日,果真如裴绍所说,李南昭真真是一次都没有经过她的门前,这就真是故意避开的了。
奈何她不被允许出门去,所以也就没有机会去偶遇李南昭,再探一探她的口风。
这一日一大早,夏此安正和辽鸢裴绍一起吃饭,裴绍这些日子身体好了不少,也可以同他们一起做在饭桌前吃饭了。忽然就听见外面隐约有响动,他们都放下筷子仔细听着。
“像是有很多人在走动,又像是,有兵器的声音……”辽鸢道。
“有人在说话,还有马蹄声……”夏此安也听出一些。
他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裴绍。
裴绍神情严肃,“应该是定北侯出府了,而且带了不少人。”
三人都紧张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很有可能就是有什么动乱发生。万一是大兴打过来,他们可怎么办?
夏此安饭也不吃了,起身去收拾金银细软。
“这就准备逃跑了?”辽鸢一惊,“我们现在就走?”
这还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现在走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啊?辽鸢心里想着。
“我就是准备一下,万一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大事不好了!”李南昭推门进来,“殿下,大兴已经打到边境来了!”
屋内三人都是一脸震惊和严肃。夏此安看着这个多日捕捉不到人影的李南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为什么会忽然来?还带着这样的消息,她是什么用意?
李南昭看见夏此安正收拾东西,关上门走进来,“你们这是打算要走了吗?”
被人当场抓住,这还了得?
“不是,我只是一时兴起,清点一下行李……”夏此安硬是找了一个借口。
李南昭道:“夫君曾说过,万一起了战事,让我先来通知你,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可以帮你。”
这又是什么意思?张前都知道什么了?
夏此安和辽鸢面面相觑。
裴绍还算沉稳,“世子是何意?”
“我不知道。”李南昭答。
这一段对话,让夏此安彻底懵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辽鸢和裴绍都看向夏此安。辽鸢是觉得,夏此安最是古灵精怪,又是女子,或许可以更好地和李南昭交流。而裴绍则一直以为,李南昭就是夏此安的嫂嫂,毕竟她们之间关系更亲密,所以他也指望着夏此安跟李南昭交流。
夏此安抿抿嘴,看一眼裴绍,然后对辽鸢说道:“你带裴长史出去走走。”
她敏锐地感觉到,李南昭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所以,若是当着裴绍的面说话,只怕是要露馅。
辽鸢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扶着裴绍出去了。
“张前到底是什么意思?”夏此安也懒得继续跟李南昭装亲密的姑嫂,开门见山道。
“夫君回信说,如有变故,要我及时告诉殿下,必要时,可以帮助殿下逃离此处。”
夏此安轻轻皱起眉,“他为何会嘱咐你这种事?”
“实不相瞒,我与栖梧并不亲近,她从不曾叫我嫂嫂,而是直呼名讳的。母亲纵着她,夫君也没有办法。那日初见时,你唤我嫂嫂,我便是很吃惊的。后来与你说话,我就更加觉得奇怪了。人说本性难移,我不认为你去了顺京大半年,便能脱了胎换了骨,所以我给夫君写信告知此事。”
“后来呢?”
“后来,夫君回信,他说,殿下是大齐的皇后,不是妹妹。”
殿下是皇后,不是妹妹。这话听着像是臣子的自谦,但其实,是在暗示。
确实,她是拜了礼受了封的皇后,不是他们的妹妹。
“夫君还说,如东应城有变故,我要及时把情况告诉你,如果你要走,我也就要帮你离开这里。”李南昭道。
夏此安深吸一口气。她很好奇张前是怎么猜到这一切的,就凭她忽然之间问起他的行军路线么?这个张前可是太精了。
“所以,东应城现在出了变故?大兴打来了?”
李南昭点点头。
“方才那些动静,是定北侯出府了?”
“父亲已经带兵赶往边境。”
夏此安低下头想了想,又问道:“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些消息,想必是从大长公主那里过来的。那么,定北侯走之前可有说过如何处置我们,大长公主难道不会看着我们么?你有什么办法带我们离开这里?”
“我是从母亲那里过来的。”李南昭解释道,“父亲听到边境的战报,哪里还有心思管府里的事,召集起人马就走了。母亲也没有提过这边的事,想来他们也是为战事忧心,一时半会儿的顾不上你们了。若是想要趁乱逃出去,我可以帮忙,你们一定走得了。”
夏此安正要说话,就听见院里的说话声。
“臣见过大长公主。”裴绍似乎在向别人行礼。这就是在提示屋里的人呀。
大长公主?
李容华怎么忽然来了!
夏此安看一眼李南昭,“你先躲起来。”
说着就打开了里间的门,把李南昭推了进去,并且嘱咐她,“不要出声。”
夏此安这么做,完全是为李南昭着想。李南昭原本在这个家就四处受排挤,有了孩子之后,大长公主才对她稍微好了一点。若是让大长公主知道李南昭在暗地里帮他们,那岂不是要害死她了。
李南昭对于夏此安的体贴周到很是感激。
夏此安才坐下来整理好衣服,大长公主就进来了,只有她一人,连辽鸢裴绍等都被关在了门外。
“你应该知道了。”李容华道。
夏此安也不起身也不行礼,“大长公主这话,没头没尾的,好让人不解。”
“大兴打过来了,你会不知道?”李容华质问她。
夏此安装作震惊的样子,“大兴打过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可是已经过了边境?离东应城还有多远?”
李容华神色如常,坐下来,“你就不要演了。”
夏此安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大长公主已经知道李南昭暗中帮助他们的事?她现在仿佛都能听到内间里,李南昭如擂鼓的心跳声。
“我真不知道大长公主在说什么。”
“穆逻走前,难道什么都没跟你说么?”李容华反问她。
穆逻,原来是在说穆逻……
还好还好……
夏此安眨眨眼,“穆逻?他是大兴的将军,与我有什么好说的?他只不过是抓了裴绍想要过关,我们可没有别的交集。”
“还敢说没有,那辽鸢为何整日守在你身边?”
“他要守的可不是我,而是裴长史。裴绍于他有恩,他和家族断绝关系了,所以来投靠裴绍,顺便报恩。”
李容华冷笑一声,“你因为我会信吗?”
“大长公主信不信,我做不了主。不过,你既然来这里,便不只是来与我斗嘴的,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我想要让你去前线,侯爷也是这个意思。”
夏此安觉得好笑,“凭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去死?”
“我知道穆逻和你关系匪浅,不管是怎样的关系,对侯爷都有好处。所以你去前线必然能帮到侯爷。”
“我不去。刀剑无眼,我还没活够呢。”夏此安拒绝。
李容华当然是有把握,才会这么要求她,“如果你想要裴绍和辽鸢安全,最好听我的。”
“你以为,就凭你们那几个侍卫,就能打得过辽鸢?”
守卫从来都不是困住他们的原因,他们不离开,只是因为裴绍还没有养好,他们也不想撕破脸面。
“你如果想要看两败俱伤,我也不介意。”李容华冷冷地一笑,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气势。
现在侯府的兵力已经少了一大半,若是把侯府的人都调过来和辽鸢打,辽鸢也是有胜算的。可是,一定要打个两败俱伤吗?裴绍依旧重伤成那样,若是连辽鸢也……以后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夏此安也想直接拔刀威胁李容华放他们走,可是依她来看,李容华这样狠辣的性格,根本不会在意她的威胁,大不了同归于尽。而她夏此安,是不敢真的动手的,她还要保全辽鸢和裴绍的性命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我答应你。”
“痛苦。”话是这样说,但是李容华的脸上没有一丝赞赏的神色,倒像是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一样,“进来。”
一个侍女应声走进来,手上捧着的是一副铠甲。
“这是给你准备的,今日就启程。虽然比侯爷的大部队慢了半天的路程,但是不碍事,哦,对了,焱凌军会送你去。”
夏此安接过衣服,“他二人就交给你了,可不要有丝毫闪失。否则,我在前线一捣乱,大兴人就要踏平你侯府了。”
大长公主一笑,警告她道:“我自然知道。你也给我安分些。”
送走了李容华,过了片刻,李南昭才偷偷摸摸地从内间出来了。
“多谢你……”她道,“只是,看样子,我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了……”
夏此安叹声气,“他们两个老奸巨猾,看出穆逻的心思,想要拿我当挡箭牌。”
“殿下放心,夫君的援兵很快就到,大兴不会有机会南下到大齐的领土。”李南昭安慰她。
“等等,张前很快就到,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
李南昭点点头,“收到我的信后,他就认为殿下可能隐瞒了什么事,也猜到很快会有大事发生。殿下打听他的行军路线,必不是想知道他何时抵京,而是在猜测他万一返回,是要走什么路线,速度如何,殿下要走什么地方,也不会与他相遇。”
张前真是个人精啊,夏此安感叹一句。
“不管怎样,他是解了燃眉之急。”她道。
李南昭点点头,又道,“不过,还请殿下日后给他一个返回的旨令,不然又要背上一个擅自行动的罪名。”
“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