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代嫁入宫
云碎月霄离2020-08-05 13:543,190

  大齐三百二十一年,顺京城外。

  马车那沉重的帘帐忽地被掀开,正午的日光照进来,夏此安身子不由得向后一缩,已经习惯昏暗的眼睛被刺得一痛,精神渐渐又清明起来。

  脚上和手腕间的绳扣被解开,身上华丽庄重的婚服被小心打理平整。夏此安揉着酸痛的手腕,戒备地看着眼前的女使。

  “已经到顺京了。” 女使开口,“夫人让奴传话给姑娘,到了京中再难逃脱,事已至此,姑娘何不就完成了这婚事,拿了赏金各自安宁。”

  夏此安不语。

  帘幕落下,又是一片昏暗。

  已经到了京城,再想逃比登天还难,夏此安心知肚明。可入了宫完成了婚礼再想离开也不是易事,她内心怀疑这定北侯夫人究竟有没有万全之策让她全身而退。

  可眼下她除了顺从行事,别无他法。

  至于赏金什么的,她可不敢再想。当初不就是她贪图高额的赏金才上了这贼船,夏此安真是追悔莫及。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夏此安是新平阁东司的属下,一日东司接到了一桩生意,对方出十金寻一个二八女子代替自己的女儿去成婚,完成婚礼还会另付十金,当然,女子的身高体型样貌要尽量像他们的女儿。

  这事虽听起来荒唐但也常见,多是新妇或新郎有什么缺憾,才会找人代嫁或代娶。新平阁的人接过不少这种生意。这一桩赏金丰厚,夏此安恰好满足条件,让东司众人羡慕不已。

  谁知她接了任务后,就被囚禁在一处守卫森严的小院,和东司失去联系。直到她随着大婚仪驾出发前往顺京她才知道,这雇主根本不是之前所说的北地富商,而是定北侯张府。

  张家权倾朝野,定北侯张起是定国公张承之子,降等袭爵,掌大齐北境几十万兵马,是国之柱石。其夫人长公主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尊崇无二恩宠万千。

  这次她要替的是定北侯的独女,代嫁的是当今太子。

  夏此安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但她清楚这件事稍有不慎就会性命不保。于是在路上,她逃了,然而,她没跑出几里地就被人揭发,然后被送嫁的焱凌军抓了回来。

  之后的几次逃跑,也都以失败告终。这样斗智斗勇大半个月,队伍也来到了顺京。

  在城外一番交接检查停当,耳听得太常、大长秋和裴长史迎接见礼,又听到他们与长公主寒暄。

  夏此安悄悄挑起帘幕一角,在几个官员中一眼就瞧见一个弱冠男子的背影,身着官袍,正翻身上马。这似乎就是刚才见礼时,那个声音年轻的裴长史,率圣上的苍离卫接替焱凌军护卫她的臣下。

  正感叹这男子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就见他突然回头望向自己。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忙放下了帘子,一脸不可思议。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此安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夏此安第一次逃跑的时候,她在路上抢了他的马,这人怀恨在心,向前来寻找她的焱凌军揭发了她的行踪。要不是他,夏此安或许早逃走了。

  真是冤家路窄!

  她还以为他是个路过的商旅百姓,没想到竟是朝中官员。

  在城门耽搁了两刻,仪驾终于入城。

  长庆大街此刻人潮拥挤。功高盖主的定北侯嫁女,天家娶亲,万人空巷也难怪。

  绵延十里的仪驾队伍从启安门缓缓入城,向着永兴门进入皇城。

  送亲队伍整齐有序,森严庄重。初秋的微风拂过,吹散队伍中仅剩的北域的清凉和干燥,染上京城独有繁华喧嚣。

  直到黄昏,队伍才全数随驾入宫。城中庆典开始,天下同乐。

  宫中却不似城中那般热闹,反而更庄严肃穆。

  车驾在长礼门停定,夏此安身着玄色红纹的婚服,堆髻凤冠,红纱遮面,款步下车,在女官的搀扶下,沿着玉阶,一步一步登上华庆殿。

  最后的一级台阶就在脚下,高高的殿门就在面前,她却停住了。

  她心中有些生畏。

  面纱掩下她细微慌乱的呼吸,裙摆遮住她浅浅后退的脚步。

  “太子妃殿下,吉时到了。” 身旁的女官轻声提醒。

  她只得步入大殿,百官位列两侧,高位上坐着大齐的君主。

  悠远的钟声响起,拜礼开始,她一人独立中央,显得那么孤单。

  有人低声奏禀说太子殿下病重无法起身。

  她这才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这喜礼的男主角,迟迟未到,似是不会来了。

  她听到高位上的人下令,“拜礼继续。”

  惊诧之余,她瞥见殿上的长公主依旧沉静淡漠,未有丝毫动容。

  大齐几百年来最盛大也最荒诞的婚礼终于礼成。玉带龙袍的那个人自高位走下来,“栖梧,委屈你了。”

  夏此安无言回拜。

  众位宗亲臣工各自散去,她本想同长公主商议后续之事,终是没有机会。

  星月初现,掌灯时刻。太子的延辉殿内。

  夏此安坐定,摘下面纱,又想起什么,便问身边的女官,“不带我去见太子吗?”

  “禀殿下,太子殿下在正殿,怕过了病气给您,所以圣上下令让您在后殿居养。”

  “太子殿下病得很重?”

  “臣不知。”

  拜礼都没出现,许是病得极重了。夏此安沉吟着,又问,“那母亲大人呢?”

  “回殿下,长公主已回到朱雀街的居所。明日有祭礼和宫宴,后日一早就该启程回东应城了。”

  还有时间,那便明日再议不迟,她心说。

  “殿下安歇,臣告退。” 几位女官行礼退下。

  几个侍女上前服侍她宽衣,一个身影匆忙从殿门进来,原来是侯府随她入宫的唯一的一等侍女瑞雪。

  她随口一问,“怎的来迟了,可是去见了夫人?”

  “没有没有,奴不曾见过夫人!”

  夏此安一愣,挥挥手,“罢了。”

  沐浴完毕,桌上已经摆好了各色点心小菜,还有一小壶温酒。烛火摇曳映照满堂金碧辉煌,夜里的风已经有些凉意。

  瑞雪上前殷勤斟酒。谁知一双手颤抖着竟洒了不少在酒杯边的糕点上。

  夏此安不疑有他,“想你们一日劳碌也累了,都退下吧。”

  瑞雪有些迟疑,但也不敢违背,带了其他人一齐行礼退下了。

  菜肴虽好,佳酿也香,可夏此安着实没什么胃口,更没什么睡意。窗口新月渐高,树影婆娑,她移步窗前,指尖抚过腕间的勒痕,心事沉重。

  忽而几声鸟鸣清脆,引她抬头望去,是一只普通的小麻雀,同她家门前树上的那些小家伙一模一样,一点儿不怕人,她常拿小米喂它们。

  想到这里她顺手拿了桌上那两块浸了酒的点心捻碎搁在窗台,看那鸟儿飞来啄食。

  她心中细细思量,这桩婚事本是君臣联姻,众望所归,长公主定是因为太子病重命不久矣,怕女儿成婚后凄苦所以才重金找人替嫁,圣上明知夫妇不全却执意要举行拜礼,大概是想通过这场联姻拉拢或是牵制定北侯……

  后天长公主就要离京了,她要用什么办法带自己离开呢?莫不是要等太子一命呜呼?

  突然脚面一重,像被一团柔软的什么东西砸中。

  她定睛一看--是那只鸟儿!

  它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待她反应过来不由吓得退了两步。

  怎么死了呢……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正想叫人进来收拾,撑着桌边的手碰到了点心的碟子,她一激灵,是点心!

  莫非点心有毒!

  这个念头吓得她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话也说不出。

  点心有毒,宫里有人要杀她,这样的想法太疯狂。她名义上可是定国公之孙,北定侯与长公主的独女,太子正妃,未来的皇后,身份何等贵重,是谁胆大包天敢对她下杀手。

  这样想来,她又有些不敢置信。起身取下发间的银簪,刺入那盘糕点,一块一块确认。

  全部试过,银簪没有变化。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正要感叹自己的多疑,余光扫过酒杯,心中又是一紧。

  未及思考,手中银簪已经点入酒中,有黑色一点一点在簪尾晕开,就像细小的触手一般,将她惶惶不安的心紧紧缠住。

  她猛地掷开手中的银簪,脸色已经煞白。

  之前她未曾在意的一些细枝末节此刻全都清晰地连接起来。瑞雪的迟到与慌张,还有华庆殿上长公主泰然而冷漠的眼神……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是自己蠢得可怜,还想着等长公主带自己脱身,多可笑。那可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北定侯夫人。她冒着诛灭三族的风险设这欺君的局,怎会花心思给自己这枚小棋子脱身,自然是死了最简单。

  虽然十几年来身为孤儿的她备尝人世艰辛,这却是头一次险些被人算计性命。

  她害怕,更不甘。

  本来一冲动,她想把这一切都禀告圣上,让张家获罪。可仔细一想,若她将这欺君之罪揭发,圣上勃然大怒,张家是会受惩处,可她这个知道宫中秘辛的替身也必然丧命。所以不能说。

  可若什么都不做,瑞雪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自己早晚会死在她手上。

  那么,就只能先下手为强,将计就计!先解决了长公主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

  只要圣上还想利用张氏女来控制张家,自己这假冒的身份就是自己的护身符,圣上就是自己的靠山。

  只要防住长公主暗中下手,想她也不会不顾及欺君之罪来揭穿自己。

  夏此安缓和着惊恐悲愤的情绪,仔细梳理这件事的脉络,有了打算。

继续阅读:第2章 皇帝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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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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