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也毫无保留,反正此女是未来大燕的国母。临行时陛下交代过,大燕国中的一些政治隐患,都可对苏落言明。便道:
“以晋阳王为首的一派,趁机讨伐太子无责无能,要求另选储君;朝中武将就不用说,直接推举赫连骁即位;而对先帝和太子忠心不二的老臣们,则建议皇后娘娘暂掌政权,以等候太子的消息。”
闻言,温庭晚表示对“晋阳王”三个字极有兴趣,如猜不错,此人便是晋阳郡主的亲人。看来这晋阳王府对赫连宸不忠心,莫非晋阳王想自立?
深知此刻,这事不重要。温庭晚便按捺住心里的疑惑,追问道:
“那最后呢?朝廷是不是采纳了老臣们的建议?”
心想:太子只是失联,又没死,横竖都没理由另选储君。燕国皇后若是有慕如初一半的霸气,定能镇得住场,采纳老臣们的方案。
孰料,轻柔的回答完全出乎她意料……
只见小丫头摇摇头,眉间皱起,似是对什么事有些茫然?嘴里却又很肯定的说着:
“实不相瞒,我大燕皇后偏爱小儿子。传闻先帝立储君的诏书时,她是最反对大儿子继位的。”
温庭晚愣了愣,感叹道:
“我去,她也想让赫连骁继位?”
那四不着六的货,得母后支持,居然还登不上帝位?可见他有多废柴!
温庭晚心里如是暗想。
轻柔点头:“可自古以来都是长子继大统,规矩难改变。故当时,皇后娘娘焦头烂额,很想就此让小儿子继位,却拗不过老臣们的坚持。正当大家争论不休时,夜慕寒的手下就将所谓的太子遗体,送来了!”
温庭晚恍然大悟……
“而其实,那个是替身!”
一边接话,她一边走到火烛边拨着灯芯,双眸阴阴一敛,脑子里“理清”了一切:
“当晚逃到慕王府的是替身,被夜慕寒所杀!之后这厮一边去向赫连骁邀功;一边又暗中命人将尸体送到长安,称赫连骁杀了赫连宸,对吗?”
轻柔点点头:“所以当时,朝廷一边为太子哭丧;一边也名正言顺否决了赫连骁的继位资格!”
闻言,温庭晚拨着灯芯的手顿了顿,心底燃起疑惑,便问:
“可我不解的是,你们朝廷这就轻易相信了夜慕寒所言?一般说来,不该先调查调查吗?”
“公主有所不知!”
轻柔也走了过来,见她在拨灯芯,还以为她是嫌屋内不够亮。便主动又点了一盏灯,继续道,
“那具尸体的胸口,插着赫连双子随身携带的匕首,乃先帝亲赠!当时有仵作经验的御医,也验证了死因来自这把匕首。而恰好赫连骁自己的那把匕首,找不到。”
温庭晚没接话,冷静思索了下……
她认为:以赫连骁的狡猾,杀了人后还留下凶器当证据,不至于!这货虽四不着六,却也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所以这更像是,他人栽赃!
另一方面,她清楚的记得,洞房夜那晚见到的“赫连宸”随身也有一把匕首。如果此人就是替身,那会不会是,赫连宸用自己的匕首杀了此人?然后栽赃给赫连骁?夜慕寒送“尸首”,实则是受了赫连宸的指使?
然则,赫连骁的匕首又是怎么不见的?
温庭晚搞不懂,只记得那晚将“赫连宸”,即替身救活后,就安排丫鬟翠儿,用当晚给王府送烤乳猪的斗车,将其送出王府……
如猜不错,“替身”之死,应该是来自翠儿向夜慕寒的告密!
这就能解释,赫连宸为何不会对她这个“救命恩人”感激,任凭一年后夜慕寒将她迫害。因为她救的,压根不是赫连宸本尊,只是一个替身!
所以,她还是“搅和”了赫连宸的计划。只不过“所幸”,他们有翠儿这个“一心想被夜慕寒纳为妾室”的叛徒助攻……
对啊!翠儿当年出卖了她,在夜慕寒那里立下大功一件,缘何还没被男人纳为妾室?这个奸诈的贴身丫鬟,是否还在慕王府为奴为婢?
温庭晚表示,既然来了,一定要找机会重回慕王府,去好好会一会当年陷害出卖过她的那些人!
但此刻,这些人不重要。温庭晚缓过神,放下手中的灯芯,朝轻柔淡然接话的问道:
“闹到最后,赫连双子两败俱伤,反倒让晋阳王捡了漏,对吗?”
刚说完,她便灵光一闪,再度开窍……
夜慕寒真正勾结的,为何一定是赫连双子中的谁?就不允许是这个晋阳王?否则没法解释,他要对赫连骁反插一刀!
看来这个晋阳王,才是燕国的政治大患。而那位晋阳郡主要跟长辞联姻,一定也不怀好意!
长辞啊长辞,你还有多少事在瞒着我?
温庭晚正暗暗腹诽着,就闻轻柔的回答,再度出乎她意料了……
“没有!”
只见小丫头眉间皱得很深,思索着回忆道,“晋阳王宁成练,向来跟赫连骁交好。所以当时朝中对太子之死的真相,晋阳王比那些武将们,还要支持赫连骁。他坚信此人不会弑杀胞兄,坚称一切都是夏国的阴谋——要看我大燕双子内斗,最后双双殒命!”
闻言,温庭晚再度愣了愣……
缘何大燕朝中的这些,都跟她推测的不一样?
猛地想起那日在客栈,某男和夜长辞的男人对峙间,他似是对那晋阳郡主印象极好、褒扬有加。如此说来,赫连骁跟晋阳王府的交情,是实打实的?
兴许是担心这货回长安后,还真要娶晋阳郡主。温庭晚心有不甘,不愿对“某货跟晋阳王府的交情”轻易下结论,便不服气的反问:
“可也不能保证,晋阳王维护赫连骁,是在装模作样啊!”
政治中的虚伪,她见多了!这种假意维护、实则是孤立对方的小伎俩,在从政的男人身上,随处可见。说白了,晋阳王此举也是在凸显自己无夺嫡之心……
温庭晚分析得头头是道,却见轻柔再度否定了她的推断:
“晋阳王绝非惺惺作态!实不相瞒,出殡那天还是他发现棺中之人有异象,似是并非太子本尊!”
“哦?怎么说?”温庭晚兴致勃勃。
轻柔尴尬一笑,解释道:“虽一样左脸灼伤被毁容,但赫连陛下是旧伤。而棺中之人,是新伤!”
“原来如此!”
温庭晚恍然大悟,顿确定了死的那个不是赫连宸。从此再也不会怀疑,洞房夜那晚她救过的,不是替身。
却不知死的那个是赫连骁,真正的赫连骁啊!
这个谜,也许她还要费好大一番周折,走好大一段弯路,才能解开。因为某人是打死都不会跟她坦白的!
“所以当时,百官喜极而泣。几日后赫连宸就自己回了长安,然后顺利继位了,对吗?”想起陈仓曾说过的费解之谜,温庭晚便顺势问道。
轻柔点点头:“直到赫连陛下归来,大家才弄清一切来龙去脉。即便陛下的言辞中,丝毫没提及胞弟赫连骁的罪行,将追杀他的人定为罗门叛徒。可朝中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士都心知肚明,罗门不存在叛徒,追杀的命令,就是赫连骁发布的!”
“不错,心思很深,确有君王之风!”
但见温庭晚转过身去背对轻柔,阴阴笑着接话。看似在赞美赫连宸,实则心里已对这个未来“夫君”,燃起提防抵触之心。
“一出金蝉之计,不仅能让赫连骁汗颜;还能瓦解胞弟和夜慕寒的同盟;更能让皇后和文武百官看到,他的海量大度;最重要,压住了赫连骁的谋反之心,逼得对方跟他握手言和;对吗?”
轻柔点头,眉开眼笑道:“打那时起,我朝中再无人敢对赫连陛下有异心!他这江山,也算坐稳了!”
坐稳?
呵,本宫可不敢苟同!
温庭晚在心里如是暗想,面上却不漏分毫。
“妙哉!妙哉!此计可谓是一箭三雕!”一番真实的感叹中,她隐藏着内心的鄙视,不着痕迹的将话锋一转,叹口气道,“只是苦了那个无辜的替身……对了,此人是赫连宸从哪里弄来的?”
这话是个套!
因为前面轻柔说过,替身是赫连宸的贵人帮其找来了的。可温庭晚不信,她认为:若最大的阴谋者是赫连宸本人,那替身一定是他自己弄来的!
这一次,她猜对了!
但见轻柔掉以轻心,立马回答道:
“好像就是夏国!一山野村夫,无名之辈!”
“夏国?”
温庭晚暗暗苦笑,我夏国百姓,就这样被你们燕人拿来残害,事后一句“无名之辈”便带过?凭什么?便故意感叹道,
“唉,连个名字都没有,就这样替别人死了,可惜啊!”
闻言,轻柔一愣,似是这才看到公主的不寻常。对赫连陛下的金蝉之计,她并非像嘴上说得那般赞赏。便在慌乱中,连连澄清:
“哦不不,那人有名字!赫连陛下随时都记着恩人呢!”
虽说这话有欲盖弥彰、画蛇添足之嫌,但轻柔也算实话实说。因为那个所谓的替身、赫连宸念着的恩人,轻柔知道名字。
“是吗?那说说看,替身叫啥?”温庭晚一副假笑,心中不以为然,认为轻柔是在刻意帮赫连宸说好话。
以赫连宸的阴毒腹黑,随便找了的替身,鬼才会记得名字呢!
哪知轻柔又一次让她震惊、且懵逼了……
“那人好像叫什么,陈骁??”
闻言,温庭晚如遭雷击……
啥??
陈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