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女人,依然不知自己是如何作答的。
兴许是在无限仇恨中,愤然反问:哼,不是他能是谁?!用自己的一身喜袍来送我上黄泉路,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除了夜慕寒,还有谁能干得出?!
“好,我们不纠结,回到你的梦中。彼岸花海,你往前走,后来发生了什么?”
随着这句话轻轻落下,温庭晚进入下一个梦境。
*
梦境(二)
彼岸花海。
前方的奈何桥近在咫尺,可她就是走不到桥头。仿似她每走一步,那奈何桥就后退一步?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景象再度变异……
彼岸花海消失不见,她来到山间栈道上。被红袍男人绑在厚实的背上,依然看不到男人的脸,只知身下的骏马,在极速飞驰。
“驾!!驾!!”
男人心急如焚,驮着她匍匐在马背上,手中的马鞭不停抽打着马臀。
她能感受到男人坚实的后背,甚至能闻到他的幽幽体香,却依旧分辨不出他是谁。似乎只有他身上的红袍在告诉她:他是夜慕寒!
狠心搞死她一双儿女的夜慕寒!
在除夕夜娶了温婉婉,却把她浸猪笼的,夜慕寒!
明明亲手搞死了她,却转个身又来她耳边哭哭啼啼的,夜慕寒!
她想挣扎着摆脱他,或者悄悄拿出匕首,一刀刺死他。可浑身无力,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她连意识思维都很模糊。只能在微微张开的眼睑间,看着沿途的风景呼啸而过……
草木枯黄,冬雪覆盖。
行至一道山门,男人方才停止,背着她匆匆下马。
沿途呈现熟悉的景象:粉墙包裹的寺庙,墙边是高槐古柳,血红朱漆门楼,上悬金书扁额,题着“延庆寺”三个大字。
及至寺中,层层楼阁、叠叠廊房均修建齐整;大雄殿外,彩云缭绕罩朱扉;接众堂前,瑞气氤氲笼碧瓦。老桧修篁,掩映画梁雕栋;苍松古柏,萌遮曲槛回栏。
红袍男人背着她,穿过大雄宝殿,越过九曲回廊,一路飞奔至寺庙后院的客堂。
寺庙主持——云虚大师端坐于室内,神色慈祥,胡须花白。双目澄净,令人视之心下安宁平静。
“大……”
男人刚开口,大师便起身打断:
“不必多礼!救人要紧,快快送至榻上!”
男人照做。
从他后背被放下来的那一刻,她模糊的视线中,他的脸正欲渐渐清晰。突然一道黑影“蹭”地蹿了上来,从她眼前、在她和男人之间一跃而过,伴着一声“啊呜喵”……
异色双瞳,寒气凛凛!
只一刹那的对视,她的魂魄便被这只“双瞳异色”的黑猫吸走。
故下一刻,她又回到彼岸花丛中……
*
梦做到这里时,榻上处在深层睡眠的温庭晚,已开始有明显的焦虑情绪。只见她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双手攥紧被子,眉间蹙得很深。
“黑猫!异色双瞳的黑猫,害死了我!”
“我本可以不死,不管红袍男人是谁,我能感受到他在急迫的救我……”
“他带我去了云虚大师那里!传言,传言大师有异术,能令人起死回生。”
“没曾想还未实施,我就被一只黑猫吸走魂魄?”
“那只黑猫是谁的?是谁的?”
“延庆寺,为何会有异色双瞳的黑猫出现?”
“天哪,原来延庆寺,才是我温庭晚的坟墓!”
“一世孽缘,始于延庆,终于延庆!”
“……”
听着她梦中的感叹,一边的绿翘瞠目结舌。这一刻终确定:公主的灵魂,就是温庭晚本尊!
而床榻边的发问者,只沉重一声叹息,轻轻握起女人的手,不语。
温润的双眸,饱含深情……
绿翘知道,公子要弄清的,不止是女人的身份,更多是女人后来发生了什么。温庭晚的灵魂怎就附在苏落身上?那只黑猫又缘何会出现?
这是否意味着,当晚除“浸猪笼”外,还有另一个“杀手”如影随形?
此人,是谁?
绿翘不知,只知从公子的瞳眸中读出深深的懊悔和惋惜。似是在唏嘘他自己,拼尽全力想救女人一命,却在阴差阳错中功亏一篑……
屋内,一阵凝重的沉默。
病人状态不对,催眠只能暂作停止。
为不被安神香所侵,两位“医师”均塞住鼻孔,黑巾蒙面。可这并不妨碍,门外偷窥的人一眼认出他们……
窗户纸上有个小孔,映出高匪那双愤恨的眼睛!
他万万没想到,跟“臭鼻涕”暗中勾结的,竟是自己兄长!
看似蠢萌憨傻的他,实则有着胆大心细的一面。在后厨,他看到绿翘偷偷朝他们一行人的饭菜里下蒙汗药,包括都督的药罐。
但他没有当众揭穿,认为多少该留那昭月一点面子。只是不解,昭月主仆缘何要在今夜迷晕他们?趁机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莫非……
跟情夫幽会?
如是腹诽中,他跟踪上绿翘。
明明看到这臭丫头在紧张寻人,压根不是找茅房。却自己在不慎暴露后,反被那丫头污蔑“偷窥女人尿尿”,还被她打了两耳光……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之后对于“蒙汗药”一事,他心生犹豫,不知该不该向主子道明。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喜欢的女人,暗中养了个情夫?
于是就有,刚刚陈骁房内的那一出出。
直到被主子赶出房间,高匪才暗暗做出决定——先隐瞒!
今晚且让昭月主仆如愿,让都督蒙在鼓里睡个好觉。而他高匪,则定要帮主子弄清真相,找出那天杀的“情夫”是谁。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天杀的货,居然是他兄长高悍?
且,兄长勾搭的竟不是昭月,而是臭鼻涕?最关键,这对“狗男女”居然在对昭月做着“匪夷所思”之事?
门外的高匪,着实看不懂!
而屋内温庭晚梦呓的声音很轻,故他根本听不清女人都说了啥。他只知,高悍和绿翘“变态”,竟喜欢看女人睡觉?
直到目睹屋内的兄长,饱含深情的握起昭月的玉手,他才如醍醐灌顶……
草草草!
兄长居然想跟陛下抢女人?还勾结女人的贴身丫鬟,做出这种“窃玉偷香”的下流事?
这一刻,高匪真想戳瞎自己双眼……
哦不,是冲进去戳瞎高悍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