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不要跑了,天快黑了,再不回去夫人可是又要责骂了老奴了……”
通红的晚霞照射下,古城的街道仿佛披上了一层沉重的金纱,在归往云府的过道上一老一少正在追逐。
准确地说是少年在前蹦蹦跳跳的欢快奔跑,时不时的还突然转入街道巷尾和老者玩起了捉迷藏,只留得老者一个人在后喘着粗气紧紧跟随。
许是终于听到了老者的呼喊,少年这才缓缓转过了身来,微微有些凌乱的乌黑短发上沾染着丁点汗珠。
清水般的双瞳中透露出温暖的气息,精雕细刻般的五官,再配上他那充满孩子气的顽皮表情,似乎比那天边的云霞还要瞩目。
这对奇异的组合正是云府的小少爷——云凡和一直负责照顾其生活起居的老管家李述。这条不算太长的石子小道,也是十年来两人走的最多和最慢的一段路。
“管家爷爷,你跑累了吧?小凡给你捶捶肩膀。”
就在李述驻足的一瞬间,远远在前的灵动少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快步跑到他身边,一脸真诚的说到。
与此同时努力的轻垫脚尖,两只稚嫩的小手有模有样的在其肩头飞舞。
“少爷……”
看到这一幕,即使明知道少年是为了怕夫人责罚,李述那布满皱纹的眼角也不禁一时泛起了红润。
“好了少爷,老奴没事,我们快回去吧!”
些许后望着少年那涨红的小脸,李述下意识的抱起那近乎快到自己胸膛的身影,快步往回赶去!
不知为何,李述总感觉今天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这种奇怪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所以先前他才一直格外督促少年前行。
…………
终于,在漆黑的天幕即将笼罩整个大地前,两人如愿的回到了云府大门前。
远远望去,整片建筑群仿佛熟睡中的婴儿,一切都充满了宁静与祥和。但正是这种安静到极致的环境,才越发让李述感到压抑。
身为在云府生活了十几年的老人,他清楚的知道这个阶段正应该是府内一天中最忙禄的时刻,但如今却大门禁闭、鸦雀无声,如何能像一个正常人家生活的样子?
不知何时一阵略带腥气的微风拂面而来,让停滞已久的两人都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管家爷爷,我害怕……”
微微示意身后的少年不要出声,李述一步一个脚印的轻挪向那鲜血一般的正红朱漆大门。
“滋……”
仿佛拉磨一般的门房开启声,在此刻显得格外的刺耳,一呼一息间都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突然间李述感觉自己脚下好像踩到了一摊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下意识的低头望去,李述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老李,快带着小凡离开……”
还不待李述缓过神来,一旁漆黑的大殿中猛然冲出一道黑影,再次令他绷紧了神经。
披散的长发,浑身沾满血迹的衣裳,一切无不在彰显出生命的危急,这身影正是云府之主——云辙。
只是此刻的云辙哪里还有一点往日里纵横商场、指点江山的威严模样。
苍白如纸的面孔下,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好像噬人的饿狼般紧紧盯着李述,唯有当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向门口处的蓬勃少年时,才能看到一丝仅剩的留恋之殇。
“老爷,老爷你怎么样了?是什么人下的狠手……”
“快,快走,带小凡离开!他……他们有枪……”
似因为一连串的话语耗费了最后的力气,倏一讲完,云辙便忍不住一下倒向李述的怀中。
“老爷……”
没有太多的迟疑,李述深知眼前情形的危急,毫不犹豫的拖着已经不省人事的云辙疯狂向大门外逃去。
平日里那看似咫尺的距离,这时在李述眼中却好似天涯之远。
一步、两步……李述只感觉自己的双腿好像被灌了重铅一样越来越沉重,终于,他们看到一直停留在门口的少年和灯光!
“抨”
也正是在这最关键的一刻,一声好似天崩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同时响起。
“哈哈哈,我就说嘛怎么没看到云家的这个小崽子,原来是被人带到了外面,这下好了,也省得老子再跑一趟!”
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手持一柄寒光湛湛的弯月钢刀,在夜色的朦胧下隐约能够看得清那张狰狞的可怕面孔。
或是出于自信,在发现了云凡三人后,对方竟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而是像一只扑食的猛虎充满戏虐观赏这三人的逃亡游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云家这般赶尽杀绝?”
在先前的轰鸣声中刚刚醒来的云辙,一见到黑衣人立马就像发狂的雄狮一样声嘶力竭的怒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哈哈哈这真是老子今天听过最好听的一个笑话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想必大名鼎鼎的云大商人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面对黑衣人的不屑狂笑,这时的云辙反而冷静了下来,只是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无尽寒意却使所有人感觉顿时如坠寒窖。
“老李,快走!不要管我,带小凡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平静下来的云辙并没有放弃思考,他知道无论今天自己再怎么拼命,都不可能让这群嗜血的疯狂之徒停手,为今之计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云家保留最后一份的香火。
“老爷……”
“走啊……”
强行忍着翻滚的泪水,李述只能抱起自从看到这一切后,就如同入了梦魇一般动也不动的少年,头也不回的往黑暗中冲去。
“抨”
又是一声天崩地裂的声音,李述不敢想象后面发生了什么,他的心里一直回荡着老爷说的最后一句话——快走,走的越远越好!
没命的奔跑着,鞋子跑掉了,他就光着脚,他知道即使自己死了,也绝对不能让怀中的少年受到一丁点伤害!
“哗啦啦!”
可是厄运往往总比想象中来的更快,散乱的脚步声,兴奋的狂笑声一切都在预示着危险即将来临。
“不好!”
因为晚上太黑看不清路,再加上跑得太慌乱,一时没注意下李述只觉得两人仿佛一下子撞进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中,下意识的让自己的后背先朝地,才减缓了骤停对怀中少年带来的伤害。
“嗯?是草垛!”
急速起身探查周围的环境,李述才发现原来两人撞进的竟是麦农在附近搭建的草垛,一瞬间万千的思绪在脑海翻腾,很快他就下了决定!
“少爷,你在这里边藏好,我去把他们引开然后你就快跑。老奴刚刚看了一下,从这里再往西边大约十里,就是连城了,到了那里你去找玲珑绣庄的林员外,当初老爷和林家定亲,他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李述一边说着,一边两只手不停的挖着草垛。
只是此刻的少年双眼无神,仿佛陷入了某种魔怔,两只不安的小手紧紧的拽着李述的衣角一刻也不肯松开。
眼看脚步声越来越近,李述再也忍不住了,微颤的举起右手,随后就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少爷来不及了,记着无论看到什么,一定不要出来……”
话还没有说完,李述就远远地望到寒冽的刀光在闪烁,仔细的在为少年盖好草垛外面的伪装后,李述立即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知多久后,第三次枪响的声音响起,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孤独的少年在草垛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