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这梨院明明是是侧妃的住处，却要比王妃应该住的院子与言璟泽的卧房要离得更加近一些。
不过几百步，言璟泽又重新回到了刚刚他面上看着正定，实则内心仓皇离开的地方。
月色之下，满院梨花透着迷蒙的白光，从小院口一直延伸到里面，树枝从侧面伸出，偶尔有风吹过，便会吹落几片花瓣，飘在空中，衬着格外安静的梨院，不知为何，言璟泽有点迈不出步子。
白念昔痛苦的表情还在他眼前鲜活着，下意识地，他有些不想看到白念昔排斥他或是害怕他。
隐约从里面传来声音，“娘娘？怎么了？”轻轻的，是阿芒，她说话本就不敢怎么大声。
言璟泽只感觉心口处有些发堵，紧紧的，这是他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因为他听了阿芒担心急切的声音？他忍不住嗤笑，自己什么这般容易动容了。
他敛去了面上的表情，也许只是在防止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继而大跨步走了进去。
从院口到白念昔的卧房处还是有一小段距离的，这会儿阿芒已经不在了，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房间里窗户是开着的，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哪怕是春天，也是会感到冷的。
白念昔躺在床上，盖着条薄薄的锦被。说起来，这几日言璟泽见到白念昔时，她多半都是躺在床上的，而这也几乎都与他有关。
“阿芒？这么快就回来了？”听到门口有动静的时候，白念昔从来不会亲自去看，又一次把言璟泽当作了阿芒。
这一次言璟泽不做声，他本想说些什么，可是话一到嗓子口就停住了，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沉默地看着床上的身影，短短两日竟是比成婚那日瘦了不知多少，薄薄的被子勾勒出单薄的身形，感觉只要用力捏一下，就会坏了。
他本想再走近她，可是这会儿阿芒竟刚好回来了。
“王爷！”她因为害怕言璟泽，哪怕是惊叹声音也是小的像是蚊子叫，白念昔躺在里面，居然没有发现。
言璟泽默不作声，本想抬手让她退下的，也不到这丫头突然哪来了勇气，居然红了眼睛朝着他喊道：“王爷您害的娘娘什么样子了！您现在过来是还要继续折磨娘娘吗？！娘娘在丞相府的时候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嫁到王府，才没几天，就连命都要没了！王爷你......”
她说了一半突然就没了力气，言璟泽的气势太过震慑人，她今次大概是出生以来说话最为大声的一次，偏偏对象是令人听了都要闻风丧胆的九王爷，后片段硬是支支吾吾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这么大动静了，白念昔总归是能听到了。半夜里突然响起了雷震般的声响，这居然还是由阿芒发出来的，白念昔意外的同时，赶紧出声阻止：“阿芒，你先退下吧。王爷他......不会害我的。”
终归惦念着阿芒在为她说好话，她的语气便比较柔和，阿芒向来听话，担心地朝里面看了一眼，不得不退下了，但依旧没有走远，躲在门后面，要是出了什么事就赶紧可以进去救娘娘，虽然单凭她根本不能在有言璟泽的情况改变什么就是了。
白念昔说完话以后，言璟泽就愣在了原地，身体没有动，不过头倒是忍不住转向白念昔，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她很平静，完全没有怨恨他的意思。这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若是装的，那么她一定和白轻宁逃不了干系，就算不是帮凶也至少是知道些什么的，但若是真的，想到这，言璟泽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
他言璟泽纵横沙场多年，腥风血雨，没有什么危险能够让他动容，即便是危机生命的时刻，然而现在，他明确的知道自己的内心十分不平静，仅仅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有可能真的在遭受过他残忍的对待以后还能相信他。
鬼使神差，他问了一句：“还疼吗？”
疼！怎么不疼！撕心裂肺地疼！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白念昔心想，然而当她看到言璟泽在月光变得柔和的眉眼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然后让她自己也无语的是，她居然哭了！为什么哭？是在向言璟泽告状吗？！委屈吗？！撒娇吗？！求安慰吗？！
她用手不停地去抹眼睛，可这眼泪就像是开了闸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
看着这样的白念昔，言璟泽心里闪过一种奇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他只能够凭着直觉上前，将白念昔抱在了怀里。
冷血无情的九王爷居然难得说了句软话，姑且算是吧，“别哭了。”
低沉沙哑的男声抚慰着她，白念昔感到安心的同时，眼泪却是越来越多，她靠在言璟泽胸前，将他胸前的衣襟染湿了一大片。
白念昔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可真是矫情，不就是被操弄地狠了一些吗？再说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突然，言璟泽道：“明日本王会去圣教。”
圣教作为西和的国教明面上的作用其实和一般的寺庙差不多，百姓们都会去，不过去的不是王宫的那处，而是分布在四处的分教，目的多半是为了祈福，或是其他，总之家里不管是除了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可以去教里拜拜，这也算是这个国家的传统。
是以言璟泽说他要去圣教，也说的过去，毕竟最近府里发生了这么多晦气的事情。但他的本意并不在此，之所以会当着白念昔的面说出这句话，其实也是想要试探一下她。
人的本性不会变，哪怕此刻是如何的心乱如麻，该算计的时候，言璟泽的手段依旧和平日里一样。
白念昔有这里的记忆，当然知道去圣教算是怎么一回事，又想到她的那个任务，便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我也要去。”
哭的狠了，再加身体本就虚弱，她的声音细若游丝，感觉下一秒整个人都要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