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蒸笼搬到了右边最远的灶台，慢慢的点上了火焰，微微的熏烤着。
“那我替你腾出来，免得妨碍到姑姑。”
元宝记起殿下的另一个吩咐，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周旋着。
他太难了，他只是个太监啊。
宋吟奇怪的看他一眼，又低头把鱼片成了花。
松鼠厥鱼。
最初的松鼠厥鱼，用的不是厥鱼，而是鲤鱼，鲤鱼的肉更加紧密，没有厥鱼那般松软，因此寻常吃着觉得肉不够嫩，口味并不出色。
可要是用八字手法，或者十字刀法，把鱼肉表面片肥厚均匀的花，白花花一片，再裹上淀粉，在油中走一走，配上酸甜酱汁和薰尾草、季苏，便让人胃口大开。
她又随手摘下窗口的青杏，切成四半，装点在盘子四周，转身将盘子放在了餐桌上。
香味四溢，即便在屋外也能闻见。
外边的天空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点，正是晌午时分。
该是用午膳的时间。
沈宴北在御书房听了一上午江南水患的处理办法。
面上一片冷淡，仿佛他们提及的，都和他无关。
直到工部尚书提到他的名字。
沈宴北收回长腿，慢慢站起来，姿势标准的礼数，脸却冷漠淡然：“工部尚书所言极是。”
工部尚书被这话一堵，冷笑连连：“四殿下刚才可是没听清老夫所言？这江南水患，已派出两位钦差大臣，皆是疏通无法，依殿下所言，可以看法？”
沈宴北秀极俊极，微微一笑，让人有片刻的失神，一张口，却让人哑然无言。
沈宴北：“潭江被称为上湖，因为西部连接水位比它更低的下湖。因为年久不休，堵塞成患，又矮又低又疏于加固，导致暴雨时难以巩固水患，干旱时又蓄不住水。”
他言简意赅的点清了水患中存在的最大弊端，不止是谭江，那一带的所有堤坝，皆是如此，他只是说的其中之一。
工部侍郎微微惊愕：“所谓宜疏不宜堵，我等采取的揭示梳理执法，有何不妥。”
沈宴北没看他，只是目光落在皇帝身上，接着道：“没有不妥。只是不够。除了需要挖去潭江底的淤泥之外，还要筑高潭江的堤坝，增加它库容量。再设四闸，每日定时开启和关闭，让湖水循环往复。”
皇帝老眼昏花，坐在金色的案桌之后，将西洋眼镜拿了出来，带了两次才架在鼻子上，对沈宴北点头，满意又自豪的说：“继续。”
沈宴北目光冷清，身姿风玉，不急不缓道：“潭江城下游，微臣记得，有十二口趵突井，皆是干枯废弃数十年，理应一并清理出来。”
等他一一道来，工部尚书早已冷汗连连，衣袖微微擦着额角的汗水，目光又是惊诧又是忌惮的看着沈宴北。
“是。微臣这便领旨去办。”
片刻之后，沈宴北从御书房走出去，略微疲乏。
影二迎了上来：“太子殿下方才回来了，好像受了点轻伤，殿下是否过去一看？”
沈宴北理了理衣袖，道：“不必。”
这话说的果决，影二微微惊诧。
心想，有何事能比太子在殿下心里更重要。
但还是点头，边说着天机楼收集来的天下信息。
说完等待主子回复。
只听沈宴北忽然道：“本殿昨晚喂在炉子上的糕点，应该到了火候。”
影二没跟上他的思维，顿了好久，挠挠头。
殿下在说什么。
哦。
那个啊。
“应该好了吧。”他说的很不自信，毕竟他没做过点心，他只杀过人，人死没死他知道，菜熟没熟他完全搞不清楚啊！
沈宴北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影二：……
影二：“属下这就去学，肯定学成归来。”
沈宴北摆摆手：“你也没那个天赋，你做不了。”
影二琢磨着说：“主子天资过人，学什么都快，定能做得好。”
不想听他磕掺的恭维。
心情好的说。
“回去吧。”
论糕点，味道最绝的还是燕芙蓉糕。
宋吟坐在灶炉前，用小刀在面饼上雕刻着细微的花纹，她也能用模具脱模具，但那总失去了一些味道。
她下意识在上面雕刻了个北字，等回神时，才惊觉这盘点心是做给余卓政的。
把面饼拍扁了，又重新做了一个。
元宝站在旁边看的真切，对她浪费的行为表示心痛：“姑姑，做一个你花了一炷香，就这么废弃了？”
宋吟嗯了一声，在拿起刻刀之时，却怎么也下不了手，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沈宴北不高兴的脸，仔细一看还有些委屈。
她强迫自己下刀，雕刻了一朵花，这朵花却不再栩栩如生，仿佛失去了生命，只是一个普通的花纹而已。
她垂着眼眸，手指抚摸那朵花，闭上眼睛，沈宴北昨晚发红的眼睛又出现在脑海里，他委屈的背过身去，不再理她，满怀失落的说：“你又骗我。”
她手中一用力，刻刀划破了食指。
红色的鲜血滴到面团上。
又废弃了。
“四殿下，你说他会何时回来？”说这话的时候，宋吟把手指含在嘴角，含糊不清的。
元宝看了一眼门外树荫之下的余卓政，他似乎在闭目养神，在思考某些事。元宝收回视线，小声的说：“应该快了。”
这是在隐晦的催她。
风从外面卷进来，带来漫山遍野的杏花味。
她恍惚了片刻，似乎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笛声。
笛声的声音不同于旁的乐器，声音悠远而绵长。
笛声似乎在由远及近。
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起。
宋吟微微一颤，心下慌乱，伸手就把面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元宝也好不到哪儿去，急的只打转。
宋吟站起来解下裙，，塞到元宝怀里：“你把这个带上。”
元宝哆嗦着手指系到自己身上。
宋吟着急忙慌的目光，落到那盘松鼠厥鱼上。
“姑姑！这个可不能扔！太可惜了！”
松鼠厥鱼从内到外散发着美味的气息。
酸的甜的香的辣的，似乎都容为一体，若是能尝一口，肯定能回味很久。
元宝光是看着都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