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醒过来,身上的被子滑落,她低头看了一眼,半天没反应过来。
外面的太阳已经老高,这个点也没人来扰她,真好。
下了床,洗漱过后,吃了两口点心填填肚子,终于边嚼边想起来,昨晚临睡之前奇怪的地方——这个屋子里,还残留着炭火的香味。
是松枝。
环视一圈,屋子里没有燃烧的鼎炉。
“你终于醒了。”影二进来:“主子估计你是这个点醒,让我提前准备了早饭,你要不填点肚子后,再去看好戏?”
宋吟说了声谢谢:“昨晚,王爷有没有往房中放了炭火?”
影二装傻:“你想多了,王爷身体不好,遇见了炭火就会发红发炎,姑娘你不是最清楚吗?”
正因为清楚,才想弄明白。
宋吟狐疑地看着他:“真没有?你仔细闻一下这空气里的味道。”
影二心里有数,可不能说出来,主人吩咐过,这件事不能告诉宋吟。
在宋吟目光的逼视之下,影二早上又瞧见,主子的脖子似乎发红了,他害怕不说,病情会加重。
影二:“……这。”
“我知道了。”宋吟三两口吃完饭:“你刚才说的看戏,是看什么戏?”
影二:“您去了前厅,您就知道了。”顺便还补充了一句:“王爷也在。”
前厅。
人几乎都来齐了。
沈怀锦不在。朝阳公主也不在。
城主大人坐在左手边,手里敲着扇子:“所以,你不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这是因为你觉得,你在挽救良家女子?”
堂下跪了一个人,被逼的额头冷汗渗出,依旧倔强的昂首挺胸:“没错!都是他们跟我哭死,自己过得不好,要我带他们远走高飞,我这才下手!”
宋吟刚到门口,便听见了这一番发言。
庄檀对宋吟招了招手:“这边这边,我抢先占了一个好位置。”
宋吟抬眼看了看,庄檀站在城主的身边。
这可不是好位置吗,全场的中心点,也就城主旁边。
不过确实是个好位置。
“哇,你看这个男人说话好不要脸,人家一个好好的闺阁女子,瞎说说要跟他私奔,臭不要脸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脸长成倭瓜,还说自己风流倜傥,难道是脑子有毛病?”
庄檀上来不客气地跟宋吟吐槽,声音太大,引的沈宴北侧目看过来,宋吟在这一瞬间,甚至想远离庄檀。
城主咳了咳,提醒庄檀说话不要太过。
庄檀瞥了瞥嘴。
城主又问:“你前后一共带走了十三位女人,如今那些女人,可还活着?”
下面跪的采花贼,不但把女人拐走了,还不知拐到哪儿去了,是死是活,也没个说法,一晚上没把他的嘴撬开,城主也是没办法,在早上趁着王爷在,把人提上来。
“他们自然都是活着的!”采花贼神采奕奕。
几对父母,从人群中冲出来,男人脱了鞋底用力的抽他,女人就用爪子使劲的挠花他的脸,很快被做成了猪头,躺在地上嗷嗷叫。
“拉开吧。”看打的差不多了,泄了火气,城主才姗姗来迟让人分开。
“天杀的!你是这种人,老天爷怎么不把你收了去,留在人世间祸害别人家的女儿,你这个恶毒的罪人!”
“我女儿如今才十岁,她懂什么?她根本不懂事,又怎么会乖乖的跟你走,定然是你把她抢走了!快把我女儿还给我!”
堂上乌呀呀的吵得人头疼。
宋吟脑壳也被吵得嗡嗡响,不由得低声呵斥:“都闭嘴!”
话刚说完,城主看了过来,还没说话,王爷又紧接着开口了。
沈宴北:“你说那些她都活着,活在哪里?”
宋吟觉得沈宴北的话问的很奇怪,什么叫活在哪里,应该叫做,人藏在哪里?
只见采花贼冷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们当然,都活在我的心里!”
咔嚓一声,青花瓷杯落到了桌面上。
紧接着,嚎啕声响起,连成一片。
死了。
十三条人命……
城主脸色沉了下去。
宋吟悄悄走到了沈宴北身后。
她发现,其实这里的视野更好。
能清楚的看见采花贼臃肿的双脸,摇摇欲坠的牙齿。
沈宴北垂下眼眸,轻轻拨了拨茶叶,不动声色。
“王爷,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城主琢磨不透沈宴北的性格。
他琢磨太子琢磨的很透彻,因为最近坊间传言很多,他稍微一打听,也就了解了。
这是关于王爷,他目前还打听不到任何消息,明明都住在一个宅子里,但他的身边就像密不透风的铁桶,任冷风也渗透不进去。
让人感觉可怕。
悄然无声。
沈宴北将茶杯静静放在手边,声音冷淡:“按照我朝律例。”
他脸色太冷了,近乎与苍白。
那些无辜死者的父母,街都颤抖着盯着他。
宋吟也轻轻移动目光,落到沈宴北身上。
“按照本朝律例,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
半天,死者的家属眼眸颤动,本以为会拖个十天八天,锥心似的审问很久。
谁能料到,竟然王爷直接拍板决定了。
“多谢王爷,王爷大人,我给你磕头!”一个老汉,把头磕的砰砰响。
妇人也颤抖的跪了下去,但是很快被影二搀扶起来。
他们的女儿啊……
采花贼不可置信的瞪着沈宴北:“你是王爷?王爷就可以忽略律法走流程了?说好的这只是第一次的提审,后面还有反复的提审核呢,你们的审核证据呢?都被狗吃了?”
抢花贼觉得,有证据,才能被定罪。
沈宴北手指点了点桌子,几个彪壮的侍卫把一盒盒东西端了进来。
不是要证据吗。
采花贼伸长脖子,盯着那些东西,一只簪子坠了下来,滚到了采花贼脚边,他跟被烫到了一样,使劲往后缩。
“这是我女儿的东西!”
那些人纷纷上去认领,拿到手已痛哭流涕。
这是他们女儿的遗物。
不是证据。
不是要证据?
沈宴北把簪子捡起来,是一朵梅花小簪,秀气优雅,看得出来主人是个害羞的姑娘。
大娘凑上来:“这是我闺女的东西,她一向不爱出门,只爱花花草草……”
簪子落到大娘的手上,大娘泣不成声。
沈宴北微微眯眼。
“要证据。便给你证据。你可满意了?”
采花贼双眼失神。
没有时间了。
没有充足的时间,谁来救他也不行。
“我,我要请状师……”状师能拖延他被斩头的时间。
城主皱眉:“还不把人带下去,罪名已经成立,罪人拒不认账,罪加一等,明日午时处死!”
采花贼嚣张跋扈的神色不见,只剩下颤抖。
宋吟也没兴趣去看斩首。
只是坊间听闻,这人的血是黑色的,流出来的血,臭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