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听到奇怪的要求,还愣了愣,这天冻人,谁都想将炭火点在自己身边,恨不得揣在手上,那才显得温暖宜人。
而一反常态的将炭火放在墙角,似乎人和雪人似的,靠近不得炭火,靠近了就会融化成一滩水。
“是。”
即便丫鬟心存疑惑,还是照做了,把炭火烧得远远的。
沈宴北转身从书架高处拿下了竹简,松松散散的拎在手里,他脚上穿着木屐,轻轻的拖拉在光可见人的地板之上,显得懒散又暧昧。
宋吟愣愣的看着。
他轻轻的坐在她对面,依靠在了软榻上,白皙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打开竹简,翻到了中间的位置,又继续看起来,脸上浮现两坨不正常的烟红。
宋吟突然觉得自己不配。
沈宴北这么晚了还操劳国事,还挑灯夜读,而自己只顾儿女私情,大半夜的翻墙进人家里,怕是打扰了沈宴北。
她内心一阵羞愧。
这种羞愧,主要来源于对于一个男人的怜惜。
喜欢一个男人不可怕,怜惜一个男人才可怕。
宋吟觉得自己恐怕有点完蛋。
她小声的出口问:“王爷,您还记得我姓甚名谁吗?”
他太冷淡了,冷淡的如同外面的冷风,只从她身边刮过,却不问她是谁,她冷不冷。
她本以为沈宴北会问,问她来做何事?
不过等了半天,沈宴北都没有开口的动作。
宋吟有点怀疑,这男人是不是把自己给忘了。
上次他受伤之后,她坚持要出府,为此和他吵了一架,那一架吵得有点狠,沈宴北气的当场甩袖离开,而自己也揣着包袱走了。
现在想想。
自己反而是应该道歉的那个。
宋吟懊恼的把脑袋磕在桌子上,又把脸蛋贴在桌子上,双眼使劲瞅着沈宴北,心里确实抓心挠肝的难受。
没有一个人说话。
房间里只剩炭火偶尔噼啪发出的裂声。
还有两束轻微的呼吸声。
空间似乎在被挤压。
宋吟感觉到莫名的不适。
她非常讨厌这种压抑的氛围。
宋吟气呼呼的站起来,拿着钳子去拨弄顶里面燃烧的炭火,把炭火拨得更明亮了些,温度也跟着上来了。
她偶尔扭头看沈宴北,他看得逐渐已经接近尾声,最后把竹简一合,放回书架上。
上次风承练来过之后,嫌弃他这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个人气儿,连蚂蚁都不爱来。
他便在屋子里勉为其难的放了个书架,没想到不过两天的时间,宋吟便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可能叫自投罗网。
沈宴北笑了笑,又伸手咳了两下。
宋吟敏锐的听到他的压抑咳嗽,立刻紧张的看着他:“你生病了?你病了对不对,难怪刚才影二动作那么奇怪,你喝药了没?”
沈宴北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上附上了另一只细白的小手。
小手的温度十分之高,握着他的手,像是要把他的手融化一般,他浑身冰冷,连手也是冰的,害怕把这种寒气传给他,沈宴北把自己手缩了回来。
宋吟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有些失落。
他当真还在生自己气。
连手都不让牵了。
她也只是关心他,并不是故意吃他豆腐。
宋吟给自己解释一遍:“你别误会,只是看你身体似乎不好,想试一试温度而已,不是故意摸你手的,就算是别人,我也会如此。”
沈宴北目光一凝,听到她的话,内心瞬间复杂起来。
淡淡的斜了他一眼:“你再说一遍?”
“什么?”
“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沈宴北声音好听,字字珠玑,像是上好的玉落在玉盘之上,让人听着就不自觉顺着他的话往下想。
宋吟依着他的话重复一遍:“你身体不太好?”
沈宴北气息加重:“下一句。”
宋吟羞愧的低下头,没想到他果然在乎这一点,于是憋着嗓子说:“我真不是故意吃你豆腐的!我对天发誓!如果你不信,我就让你吃回来,我好歹也是个美女,你也不亏是不是!”
沈宴北目光深沉,一时之间,被气的不知该不该讲话。
他修道这么多时间的涵养,本以为如深海般宽广,即便是皇后娘娘当着他的面找茬,他也不甚在意,只当是蚊子飞过。
当人的修养足够强大,任何人在他的眼里也只是个蝼蚁。
可是当宋吟在他面前,她一两句话,就能轻易挑动他的神经,把他深藏的情绪给揪了出来,在使劲的造作,在他的底线上蹦来蹦去。
沈宴北按按额角的神经,他以前绝不会头疼,但此时他有些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得和父王一样的头疼病?
他这瞬间甚至有些可怜父王了。
宋吟看他还按自己的额头,感觉风寒上了头,越发的担心起来,赶紧把自己的汤婆子塞到他手里,小心翼翼的蹲在他面前:“让我给你把把脉,我也略通医术,如果是小病小症,也能给你治好。”
沈宴北双手里被塞了热腾腾的汤婆子,这汤婆子在别人手中温度正好,在他手里变如同火星子一般撩人,手掌迅速传来火辣辣的灼热,这种温度似乎要穿透他的皮肤,他不动声色地用袖子掩盖住手。
他听到宋吟的话,又顺着她的话说:“若不是小病,而是要人命的病呢,你能治好吗,你又当如何?”
宋吟张了张嘴,有气无力的说:“我虽然治不了大病,但我可以找人给你,天下的神医都请过来,总有一个人能治好你。”
沈宴北听了,嘴角微微翘起,眼睛含着光说:“就算对别人,你也是如此?”
宋吟双腿蹲麻了,坐在旁边绣墩上,听了他的话深思熟虑片刻。
沈宴北见她认真思索,似乎掰着手指头在算有多少人,而他沈宴北排在第几名,顿时又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明知道这个女人没心没肺,还去计较她心里的位置,不是找虐吗,还不如敲她几下。
想到做到,他伸出一根手指,狠狠的弹在了宋吟脑瓜子上。
宋吟脑瓜子被弹的嗡嗡的,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沈宴北。
怎么了?
她不是正在想如何回答吗?
回答慢也要被打啊!
他以前也不是这样无理取闹的!
宋吟在心里控诉,却不敢说出,憋着嘴气哼哼的说:“你这个人,你这个人,也太不讲道理了!”
说完她搬着绣墩,远离了沈宴北,哼,男人,她也是有骨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