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科内,王宪平一边看报纸,一边喝茶。
他的对面坐着杨大山,正在给一个毛巾帽子串细细的电线。
王宪平把头从报纸里匀出来,看着杨大山。
他突然想起了李副厂长的话。
李副厂长说:“要想当科长,不但要能保卫厂子,还要能领导下属,杨大山服你吗?”
他当然不服了。
可是王宪平觉得,既然自己要当这个科长,就要跟这个下属多打打交道,无所谓他服不服,只要能让杨大山稍微改改他那流氓秉性,那就成了!
“你在做什么啊?”
王宪平问他。
杨大山看了王宪平一眼,心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宪平居然会关心他在干嘛?
“给我媳妇儿做个电烫帽。”
王宪平又问:“烫头发的?”
“嗯。”
王宪平提议道:“想烫头去理发店就行了,这多费劲啊。”
杨大山看他:“我媳妇儿闻不了理发店的药水味儿。”
“闻不了就别烫头了,你这个弄不好漏电是要出人命的!”
杨大山一顿。
他眼一垂,继续捣鼓道:“放心吧,我自己会先做人体试验的。”
……
电死谁不是电啊?
这杨大山,真是一根筋!
王宪平跟他说不通,便继续看报纸。
突然,门开了。一个同事探出脑袋:“宪平,刘副厂长找你。”
王宪平点头:“好,马上去。”
他放下报纸往外走,杨大山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王宪平的背影。
“砰。”
门关了。
杨大山看看手里的电烫帽,想起王宪平的话,不由试探着摸上去。
……喝。
这不没电吗?
瞎操心!
很快,王宪平回来了。
杨大山扫了王宪平一眼,只见他面带喜色。
王宪平正好跟他对视,心情很好地问他:“咦,咋还没走啊你?”
“等你啊。”
王宪平问他:“有事儿?”
杨大山奇道:“刘副厂长,他找你干啥啊?”
“哦——”
王宪平拉长了声调,在杨大山的满脸期待下,利落地说道,“没啥。”
说完便开始收拾包。
“杨大山,你还不赶紧回家给媳妇儿做饭?”
王宪平拎着破皮包匆匆地走了。
杨大山听着他在走廊里吹起的口哨声,急忙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东西往外走。
下班了。
机械厂内,三三两两的人群向着大门的方向走。
刘淑霞跟方慧站在食堂外面等待着,当傅莹从里面走出来时,二人分别挎上傅莹的胳膊。于是,三个大肚子并排走在了厂区院子里,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方慧笑道:“今年冬天咋回事儿?一场雪没下。”
刘淑霞突然停住脚步,抬头望了望天。
见她这样,另外两个人也抬头看。
路过的同事见她们这样,也都奇奇怪怪地向上望。
“看啥呢?”傅莹问。
刘淑霞吐出一口雾气,轻声说道:“等着我吧,我会回来的。只要你苦苦的等待,等到那大雪纷飞,等到那酷暑难挨……”
傅莹傻眼。
这都是啥啊?
方慧轻轻一笑,问道:“这是谁的诗啊?”
刘淑霞仰望着天空。
“苏联,西蒙诺夫。”
傅莹点头:“嗯,一听就是一个懦夫写的!”
方慧哈哈大笑起来。
刘淑霞也忍不住笑了。
好好的一副吟诗作画的风景,愣是被傅莹这句“懦夫”打败了。
三个女人就这样哈哈地笑着,朝着厂子大门走去。
等到刘淑霞回了家,她偷偷把门裂开一道缝,正好看见厨房里的那人和切土豆丝。
厨房里干干净净,锅碗瓢盆都锃光瓦亮。
那人和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数梳着发髻,戴的格子围裙都洗白了,但是很干净。
见状,刘淑霞偷偷地轻轻关上房门,进了那人和的卧室。
等她再出来,手里直接顺出来一块崭新的格子布。
刘淑霞把格子布铺到餐桌上,从柜子里拿出一罐咖啡粉,舀了一勺放在杯子里,正准备再舀一勺,却又犹豫了。
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刘淑霞狠狠心,终于倒回了罐子里。
算了,淡就淡点吧。
很快,刘淑霞拎起水壶倒水、搅拌,一气呵成。
终于,咖啡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她陶醉地闭上眼睛,然后坐在铺着格子布的餐桌旁,喝起了咖啡。
享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