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一点点降临,月光倾洒,谢容裸着上半身,湿漉漉地涉过莲池,悄无声息地上了岸。月下洛芷睡得正香,清丽的眉目比平时更添几分柔美,他不知端详了多久,终是心痒难耐,俯身吻上了她的额头。
有细碎的呢喃溢出唇齿,他说:好姑娘,不管你现在喜不喜欢我,将来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我等着
那大抵是他此生用过最温柔的语气,就在这夜风轻拂的一夜,天知,地知,月知,莲知,唯她不知。
不是一物换一物,而是一物降一物
谢容一共在池里多赖了十天。第十一天,终于被洛芷瞧出,她生气地掉头就走,谢容急忙跃上岸,裹了红袍就追上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阿芷,别走!
洛芷不理他,仍是要走,几番纠缠间,他却忽然开口:你想救洛雪衣吗?
洛芷一下子愣住了,抬头间长睫微颤,只对上谢容深不见底的一双眼眸。
你听过五色莲心吗?
世上有个词叫乘人之危,从前谢容从不觉得自己会做这种事,但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真的开口了,还是以那种最蛮横的无赖姿态。
一物换一物,嫁给我,做我苍鹰堡的少夫人,天大地大只能和我在一起!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他不想这么粗暴的,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姑娘啊,可他万万没想到,洛芷只震愕了片刻,便下定决心般,迎上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好,你说话算数。
他至今也忘不了那天的感受,他抱起她在池边转圈尖叫,风吹发梢,红袍猎猎,狂喜过后却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哀--
原来洛雪衣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足以让她毫不犹豫地抛却自己,只为换得他余生平安喜乐。
他是她的不得求,而她却是他的求不得,世间之事不是一物换一物,而是一物降一物。
这一年,苍鹰堡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当喧嚣退去后,没有人知道,安静的新房里,一道屏风隔开了两张床。
这也是当初说好的条件之一,谢容已经派人往丰澜谷送药去了,只有当确认洛雪衣服下五色莲心后,洛芷才会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
但谁也没有想到,他们最终等来的是洛雪衣的一具尸体,在送药人赶去丰澜谷时,他已与风雪同眠,不偏不倚,他们恰恰晚了一步。
见到洛雪衣的尸体后,洛芷的情绪几乎失控,她哭到昏厥,醒来后就失明了。
而比她更绝望的却是谢容,这世上他比谁都希望洛雪衣好好活着,因为只有他好好活着,才能换得他和洛芷的来日方长。
可一切都被打乱了,他还没能等到洛芷慢慢喜欢上自己,他们中间的那道屏风就已经再也撤不去了。
三年转眼而过,洛芷拄着盲杖,去的最多的一个地方便是阁楼顶层的冰棺前,问他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另一颗五色莲心找到了吗?
谢容心疼她,对着冰棺前的她又气又急:洛雪衣一辈子不醒过来,你就打算一辈子不医治眼睛吗?你这么多年学医究竟是为了什么?
洛芷素衣白裙,额头抵在冰棺上,双手轻抚,是无比眷恋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才像从天边传来:十岁那年中秋,我第一次为哥哥做月饼,却不小心冲撞了灵宫主,连累哥哥与我一同受罚,他替我挡去了大半鞭笞,我们被关在殿中思过一夜,那时他浑身都是血,我怎么叫他都不醒,我差点以为,以为他……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学医,因为我再也不想看见哥哥受伤了,我采百药,翻古籍,练银针,一切的一切,从来都只是为了哥哥。
如果哥哥再也醒不过来了,我还要那医术做什么?还要这双眼睛做什么?
声音在冰室中久久回荡着,谢容胸膛起伏,无数情绪涌上心头,却终是红袍一拂,跑出了阁楼,径直跃入崖下的云池中。
整个山崖间响起他痛苦的长啸,残阳如血,凄声飘入阁楼顶层,伴着洛芷静静淌下的泪水,交织成了一幅哀婉的画卷。
三年来寻寻觅觅,另一颗五色莲心却一直没有找到,而谢容与洛芷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也终于激怒了苍鹰堡的堡主--谢容的父亲。
他六个孩子中唯有谢容存活下来,他对他寄予厚望,绝不允许他毁在一个女人手上,他日后还要继承苍鹰堡,怎么可能断后?
所以逼着谢容休掉洛芷,另娶他人,但谢容一直不从,顶着巨大的压力坚持到了今天。
但这一年的中秋,他喝醉了,从父亲房里出来后,他便喝得酩酊大醉。
天上那轮月依旧皎洁明亮,却美得遥不可及,从来不属于他。
此时的洛芷会在哪里呢?不用猜也知道,她一定是提着亲手做的月饼,去到阁楼顶层,守在洛雪衣的冰棺前同他说话。
每一年中秋都是这样,她会提前很久开始准备月饼,每一次做完她都会端到谢容面前,征询他的意见。
萌德 11
2015-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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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总是不吝赞美,但她自己却挑剔得不行,废掉无数才能选出最满意的一碟,送到洛雪衣的冰棺前。
而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弃掉的那些,总被谢容当作宝贝,每一年都吃得干干净净。
但这一年,谢容忽然不想再吃那些剩下来的了,他借着醉意上了阁楼,在洛芷的惊呼声中,随手拿起一块月饼,毫不留情地捏碎了。
洛芷抱紧食盒,跌倒在地:不要,这些是给哥哥的
谢容步步上前,醉眼蒙眬,挑起洛芷的下巴,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温柔一些:阿芷,为我生个孩子吧。
气息吞吐间,洛芷瞪着大大的一双水眸,即使看不清谢容的样子,却也能感受到他手心的灼热,她瑟缩着:不,你醉了,你别这样,哥哥,哥哥还没醒呢
她不说还好,一说谢容更加燥热,无名怒火蹿上心头,猛地就将她怀里的食盒砸在地上,踏碎一地月饼上前:他醒不醒关我屁事!我受够了,我谢容为什么要和一个死人去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