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用尽了法子，哪怕是换作另一番模样，做另一个人，我也是要找到她的。“
白发……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泪眼朦胧地找到被我藏起来的小白的幽魂，唤他：”阿寅。“
他在我的手心剧烈抖动，最后渐渐安静下来，趴在了我的胸口。
裴安说，那块千年玉石，根本不是阿寅随便捡来的，而是他下葬时的陪葬之物，玉石没有养魂的作用，它只能作为一个魂器，以魂养魂。阿寅他，是用自己的魂聚我破碎的魂。鬼根本就不会做梦，我看到的那些，都是存留在阿寅魂识里的记忆。
阿寅越来越虚弱，像随时就会消失那样。
裴安原本想像阿寅对我做的那样，用自己的魂聚阿寅的魂，却遭到阿寅强烈的反抗，后来，没有办法，裴安只有用玉石的阴气为补，让阿寅短暂地拥有半刻人形的样子，同我们做最后的告别。
他慢慢在我面前显现出来，近乎透明，脸还是书生那张普通的脸，但我知道，那是我的阿寅。
我伸手想要碰他，却在半空中划了个弧恍然落下。
阿寅笑了笑：”阿苑，对不起，你不恼我了，我很开心。“
我哭着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微微垂着眼，温柔地将我望着：”我以为你恨我，不想见我，你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发了那样的誓，定是恨极了我。“
”我成鬼后，在皇陵里寻不见你，来到这里，还是寻不见你，只能感受到一星半点你的气息，后来鬼婆婆告诉我在月老庙为情自杀的人，魂魄大都会被怨气冲散，只有生前最亲密的人，日日在她死去的地方叫她的名字，才有可能将她四散的魂魄唤到一起。“
”我喊了一百年，终于，那日海棠树下，我又看见了你。阿苑，你不记得我，不记得过去，我却是开心的。“
”那些不好的，由我一人记得便是。“
”阿苑，我会一直陪着你。“
有风吹来，阿寅的身体像定格在那里，变成无数荧荧绿光，四散着绕着海棠树盘旋消失。
我看着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的夜色，慢慢地，痛苦地哭出来。
我的阿寅，我的小白，在他灰飞烟灭的最后一刻，四散残留的一点魂识里，我看见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画面。
破落的庙宇里，雪染的红色身影，他抱住她，握住她已然僵硬的手，颤抖着抚过她脖子上深可见骨的刀痕，轻吻掉她颊上的雪。
他枕着她的头，没有哭，嘴角却汩汩往外流着血，顺着她的脸滑入发际。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背为她擦拭唇边的血渍，打横抱起她，贴着她的唇，像是呓语：”阿苑，我带你回家。“
很久以后，我依然在圩渭坡的月老庙里，做一个孤魂野鬼，每日唤着阿寅的名字，等待着另一个奇迹的出现。
再久一点后，我看到后人记载的一本史书，上面关于阿寅的那段史记，是以这样一段开头：
赵贞宗赵寅，明宗之子，字伯雍。
我恍惚记起那个被我唤作小白的书生，他从桔梗花丛中款款落在我面前，白发鞭挞，他道：”小生伯雍，敢问姑娘芳名。“
那样的场景，与记忆中的画面不期而遇。
春雨如酒，柳如烟，碧园的墙头。
这一生山长水阔，都只在我与他的那一望里头。
直到很久之后，我遇到了一个人，是一个如同樱花般的美丽的男子。
我以为，这世间除了神鬼之外在无人能瞧见我。
我飘荡与树上，忍不住问道：“你是在瞧我吗？”
只见那人轻笑了一声，眼眸如同水一般，让人不由的沉溺。
“这里只有你，不是看你是看谁？”他轻声说道，修长的手指落与我的发上。
我怔了一下，他可以碰到我的实体，他不是人。
“你是妖？”我好奇的打量他，我还未曾见过妖，不由的有些感慨。
怪不得，凡人是无法拒绝妖的，这样美好的存在，就算是要食之人骨，那人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笑嘻嘻的望着他，说道：“已经好久未有人与我说话了，你可否见一人。”
我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怕是做了太久的鬼，连记忆都差了。
“他叫阿寅……张似白面书生一般。”
我轻笑着，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却徒生起悲伤。
那人望着我，似乎如同可以看到我灵魂深处一般。
他手指抵在我的额间，轻声说道：“你可愿用灵魂换一个夙愿？”
我怔怔的望着她，夙愿吗……
我指间颤抖了一下。
店主望着那颗桔梗花，眼眸深沉了了一下。
“店主，我的存货已经没有了。”学生揉着惺忪的眼眸，拉着店主的衣角说道。
店主小心翼翼的为桔梗花浇了水，无奈了望了一眼学生，轻声说道：“都说了，让你回自己家睡。”
学生抱着枕头，长长的刘海遮着眼眸，可怜兮兮的说道：“店主，我马上要考试了，你这里离学校这样近。”
他懒懒的靠在了店主身上，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吗？”
店主眼眸划过一丝轻笑，如同往常一样敲了一下学生的腰间。
就在这时，突然聆听外的风铃响了。
店主望向门外，一个男生进来了。
学生轻笑了一声，随后凑向了店主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说，他像不像古代的白面书生？”
店主笑意深了些。
那男生望间了店主，眼眸中划过一丝惊艳。
“那个。”他犹豫了一下，指着那棵桔梗花说道：“这棵花，可以给我吗？”
学生望着再一次空无一人的花店说道：“桔梗花的花语是无望的爱。”
“在这种时间，要买有点奇怪。”
学生说道，望向了店主：“今天不是白色情人节吗？”
店主同样望向了学生，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眸，望不真切他的情绪。
学生突然间凑近了店主，一双眼眸望着店主。
店主怔了一下，琉璃般的眼眸，摄人心魄。
“店主，你是不是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