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路向北
锻刀歌2025-07-28 18:395,254

  青灰色的石板路反射出幽幽亮光,一只穿着褐色皮靴的脚从上面踩了过去,留下一个难看的脚底板印。

  从地上的影子来看,这只脚的主人没有停留的意思,那宽厚的身型,一直走到前方拐角处才停下。

  而他的面前,是一个看上去很结实的老旧木门,木门的把手被一根手指粗的铁链锁住,正在他所带来的气流中的叮铃作响。

  接着他伸出了一只沾满黑油的手,将一把邋遢的钥匙,插进了黑黝黝的锁洞,意外的是那金黄色的锁,并没有随着他的转动而打开,反而传来了几道“嘎吱~”“嘎吱~”的声音。

  “草!”

  不爽的叫骂声立即从这人的嘴里蹦出,然后那只沾满黑油的手,仿佛失去了冷静,胡乱地捣鼓着钥匙和锁,将它们弄出稀里哗啦的动静,持续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

  最后,动静越来越大,他的手也越来越不听使唤,愤怒的鼻息从他的脸庞窜出,一只褐色的皮靴猛地从地上抬起,重重地撞到那扇木门上。

  “嗙!”

  木门被那道力量击中,震出无数的灰尘,他只得精疲力尽地将手臂撑在上面,头也慢慢地搭了上去。

  巨大的响声传遍了整条街道,一个人头随着这道声音,从旁边不远处的窗户前伸了出来。

  “嘿!玛德!”

  人头带着友善的笑容,朝着他问候了一句,一顶戴在上面的灰色鸭舌帽,顿时就掉了下去。

  被叫做玛德的人听见这道声音,将埋进手臂里的头抬了起来,只是转过去瞧了一眼,便立刻又转回去重新靠上了手臂。

  “哎!哎!玛德!帮帮我,我的帽子!”

  人头的脸色立即就变得非常滑稽,他仿佛很怕自己的帽子,跌到被玛德踩过的脚印上,只是他口中的玛德,此时根本就没有任何心情,去做一些帮助邻居捡东西的事情。

  一个礼拜前的那场事故,已经将这座传承一百多年的城堡,折腾得七零八落,往日宏伟的城市,在倾刻之间便毁于一旦。

  城中高耸的内堡塔楼,从底部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就好像被钝刀用力地砍了一下而没断,上半身却承受不住压力,往缺口斜倒向一旁,架在一座五六层高的房顶处。

  这根巨大的竹笋看上去已经干枯了很久,它灰色的外墙壁上,透出十几道不规则的椭圆形洞口,洞口的边缘露出较新的石子,在笋的每一节上,都有几团蜘蛛网似的洼坑,周围铺满了无数道火烧残留后的黑色熏痕。

  依稀可以看见,那一扇扇窗户内的大厅里,显得空空荡荡,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了个精光。

  绕过这座巨大的塔楼看去,城中纵横交错的青石道路上,覆盖了一层模糊的黑红色薄膜,无数的猫、狗、马等动物脚印,和人脚印以及车轮印夹杂在一起,压出了无边无际凌乱的肮脏乌痕,这是清洗血迹过后,残留的人体油脂。

  成千上万的空房子,被风吹出“呜呜”的声音,巷子里随时都会响起,房屋主人顾不得关上的门板重重的撞击声,曾经喧闹的街道,如今已经变得死气沉沉、毫无人气。

  几乎所有的铁炉堡居民,都陆陆续续地搬离了这座城市,只剩下一些舍不得,或者有些什么其他心思的人,等待着新来的领导者,以往常见的热闹商队和旅人,恨不得都绕路而过,以免跟这座破败的城堡,有任何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事情的开始,不过是城堡的主人格温德琳.道格斯伯爵,她的一场临时猎杀游戏,然后引来了北边的两头恶狼。

  玛德将头埋进手臂里整整半个小时,才呼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这时,他的邻居早已捡走鸭舌帽,回到光亮的屋子里去了。

  风声呜咽,玛德突然从腰间拿出了一把斧头,面无表情地往锁链上狠劈过去,只听“锵!”的一声,锁链冒出一道刺眼的火花,断裂开来。

  木门被打开,光线顿时照亮了这间屋子。

  只见面积不大的房间内,地面没有一丝灰尘,

  床板上放着两只摆好的行李木箱,棕黄色的外皮上,倒映着它们主人的影子,这里似乎早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玛德在走进来之后,只是扔掉斧头,扫视了一遍这处生活过的地方,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跨步走到床边,提着两个木箱子就往外走。

  “嘿!玛德!”

  邻居的脑袋又一次从窗户里伸出来,愣愣地望着玛德喊了这一句,他的手上还攥着煎肉用的铁铲。

  “你去哪儿,玛德?”

  已经走到街道上的玛德,在听到了邻居的声音之后停下了脚步,他没有放下行李,只是转过身来回答了一句:

  “回家!”

  “回家!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邻居很诧异,他似乎对这位年轻的木匠了解得并不多。

  但玛德没有再说什么,他对着这位红头发的邻居,咧嘴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玛德,再见!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邻居的道别声赶在了玛德即将拐角之时传来,那股热情和乐观,可能是为数不多,能够感染这座城市的呼唤了。

  再见?

  希望吧!

  玛德在心中才感叹完这句话,一道强烈地思乡情绪就蔓延开来。

  他突然想起了家乡的那座小镇,河水从狭窄的街道旁穿过,两侧的房子接连盖在河面,一年四季都能看见无数的盆栽鲜花。

  秋天的时候,镇子外的荒野上会长满狗尾巴草,野板栗就稀稀落落地掉进其中,小时候的玛德经常光着脚丫去捡,却总是会被爸爸妈妈狠狠地教训一顿。

  后来,他将爸爸妈妈葬在了那里,从此就再也没有去捡过板栗。

  想到这里,玛德的步子一下子就加快了不少,灰蒙蒙的天空中,渐渐浮现出光明,远处的黑森林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

  一行庞大的行军队伍,紧跟着玛德消失的背影,从南边缓缓行来,无边无际的人影簇拥在天边,行成了一道彩色的浪潮。

  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之前,一群白色的骑士身影,首先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高大的白色鬃鳞马两侧,披挂着暗银色的链甲,身穿银色半身甲的女骑士,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流风吹过旷野,女骑士头盔顶上长长的白色羽冠,直往后上下起伏。

  数不清的白羽浪潮间,竖起了十几面红底镶嵌金边的旗帜,上面绣着一朵巨大的白色百合花。

  白茫茫的骑兵队伍,整整占据了四公里长的宽阔道路,在尾部吊着二十多辆巨大的六马战车,迅速往前行去。

  而马车的后面,是拱卫着九辆豪华马车的黑压压骑兵,大片大片的黑色皮甲光滑如境,间或错落着猩红色的披风时起时伏,长剑依着骑兵的腰间,无数根断成两半的青色长枪,与斗大的行军包袱,分别挂靠在黑色鳞马的两侧,黝黑的合金盔甲被叠放在包袱中,看起来异常沉重。

  但骑兵身下的二级鳞马,却对这点重量像是毫无感觉一般,照样疾行疾跑,好比一阵轻风。

  这样的黑甲骑兵,从九辆豪华马车的周围开始,就漫无边际,他们连接着前方的白色弓骑兵方阵,使得整条队伍,足足拉长至十六公里有余。

  这支整齐的北地军队,每一排有十二骑人马并列前行,每一个千人方阵的左侧,均有十位手臂戴红色袖带的骑士,形成一个小型阵列,如同一片鱼鳍,挂靠在方阵上徐徐前进。

  只见骑士的身形越来越大,队伍也越来越近,无数的黄色锈石,被震得一蹦一跳,像极了抖动着的簸箕上的豆子。

  一只灰毛兔子瞪着眼珠,躲在洞里一动也不敢动,任凭着狗尾巴草上的露珠,打在理得整齐的毛发上。

  公爵鼓着腮帮子,站在马车里的软垫上,看着的周围的风景。

  当然了,公爵并不是故意要这样鼓着他的圆脸蛋的。

  他这一岁的小身体,跟窗外骑在马背上的女弓骑兵比起来,只比人家那双张开的手掌面积,要大上一点而已,布鲁亚女弓骑兵的两只手指,随便就可以捏起他的后脖领子提起来。

  他本来就处在婴儿期,肥嘟嘟的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那位大姨妈的手下似乎太开放了点,令他非常不适。

  就在三个小时前,这群高大的布鲁尔亚女人,在驻扎营地前的一条河边,集体脱光了衣服,跳进河里开始洗刷起来,几千具白花花的肉体,顿时就如同下锅了的饺子,荡出无数的水波。

  而且这群女人,根本就没有要放哨兵的想法,区区几百块大石头,根本抵挡不住任何视线,因此,所有的人竟然都可以自由观看。

  然后,那位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大姨妈,一把将正在懵逼中的他,抓在手心提到了河边,回过神来的他原本想哭,但那些高大的女人一直在捏他的脸蛋,他根本哭不出来。

  水流缓慢,汗水臭味混合着一些香料味,冲进他鼻子。

  这群布鲁尔亚女人,虽然说着他听不懂的弹舌音,但是她们潮红着脸,比划着将一根手指划来划去,他还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公爵只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便生气地叫了起来,接着他很用力去挣脱箍住他的手,那白嫩的身子,顿时就躬成了一个小虾米。

  结果却逗得一群女人哈哈大笑。

  幸好随着一道咒语声的响起,一道聚拢的水流,将小公爵从那群凶猛的女人手中夺了出来。

  那位深眼窝的黑袍老头,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给他还给了赶过来的加百列女骑士。

  之后,就是小公爵默不作声,一直躲在马车里的样子,在经过了这次无语的经历后,公爵没有一点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而公爵的这种状况,将西尔格老头急得围着他团团乱转,硬是想尽了各种办法要逗他开口,甚至老头还拿出了漂亮的许多宝石,用浮风咒托着它们飘来飘去,表演各种杂技给他看。

  他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老头子,和车厢里那些低级的魔法,只好无奈地回应了几句,这才安抚好快要吓坏了的老头。

  再加上女骑士的开口,说是即使是一位未长大的婴儿,也需要私人空间和自由,这些都对成长有着不可或缺的生理作用。

  管家老头相信了这种听上去非常高级和有道理的话,这才有了他在车厢内独处的场景。

  车厢的玻璃窗户,已经被女骑士打开,微风吹拂过来,将帘子攒动不已,公爵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

  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长满了稀疏的狗尾巴草、苜蓿草、和蒲公英草,以及各种不知名的矮小草植,期间还洒满了手指大小的黄锈石,霜白色的沙子扑在旷野之中,几乎没有看到大型动物。

  “北地都是这种荒凉的场景吗?”

  公爵看着夏风吹起白沙,地面一片纷乱,奔走的骑士们仿佛腾云驾雾,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事实上,很少!”女骑士同样看着窗外,柔腻的声音传进了脑海。

  “南北以妖夜大森林为分界线,大多只是气候环境的不同,导致各种各样的地理环境,略微有所差异,文明的流通使得整个大陆连成一片,人文传承几乎大同小异,只是一些种群的隔离与兼容,才让物种和地域形成现在的多样性局面。”

  “种族兼容?”

  公爵有点诧异,他是知道这个概念的,但他也是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才有点混乱。

  “当然,就比如您眼前的弓骑兵!”

  女骑士白净的脸庞,朝向了窗外的银甲骑士,缓缓地说道。

  公爵是知道这些弓骑兵的由来的,因此他听到女骑士的这句话,并没有往下接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

  “野蛮人长什么样?”

  “跟人一样。”女骑士的回答非常简短。

  “我是问有什么区别!”公爵无奈。

  “区别就是它们要高大,强壮一些,比您眼前的这些弓骑兵,要大上两三倍左右。”女骑士缓缓说道。

  这么大的吗?

  公爵有点吃惊,因为眼前的这群女弓骑兵,跟普通正常人比起来,几乎就是一点五倍,她们的身高最少也有2.2米,等于就是放大了的加百列女骑士。

  如果那些野蛮人在此基础上,还要大上两三倍的话,那岂不是有两层楼房那么高!

  这么大的肉体,力量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那么两千多年来,人类是怎么抵挡住这么多野蛮人,将它们牢牢地控制在缪斯大森林中西部的?

  “您小瞧了您的这群骑士,主人!”

  女骑士仿佛想到了他的问题,所有提前说了这么一句。

  “就凭这群骑士?”

  公爵虽然没有质疑女骑士的话,但他还是有点不敢苟同,毕竟那个野蛮人帝国,如今有着不少于10个亿的人口数量。

  “当然不只是她们了,在西北之地,还有很多种族联合人类一起来对抗这野蛮人,他们也有一些强大的战士,以及其他的力量!”女骑士说道。

  “是那些巨魔、兽人和精灵吗?”公爵问道。

  “您说的没错,就是他们。但他们与人类,也不完全是站在同一阵营上的,因为这些种群,同样有不同的族群分化,他们之间也有大大小小的部落和王国。”女骑士说道。

  “暗影精灵也是他们之间的一员吗?”公爵想起了地下密室的那位刺客,还有那天马车外,米纳德军团长的吼声。

  “暗影精灵只是一种概称,主人!他们并不完全是指某一个特定的物种,准确的描述应该是指一些产生特定变异的精灵,他们不仅仅只在妖夜森林群出没,事实上,整个法兰大陆的各个地区,都有可能找到他们的踪迹,他们只是稀少而已。”

  女骑士给他解释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

  他还以为暗影精灵们有一个部落,或者是一个王国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很难搞。

  神出鬼没的暗影精灵们,由于自身血脉的原因,非常适合当刺客,就以那次印象来讲,对方几乎快要透明了,看都看不见。

  若是一个两个的话,还不足为患,要是聚集个一万名,如同那样隐匿气息和身形的暗影精灵刺客,想想都可怕。

  “您不用担心,主人!暗影精灵的克星,就是魔法师。”

  女骑士看着公爵皱来皱去的小脸,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魔法师克制暗影精灵?”公爵非常好奇,他没有听到过这种组合的传闻。

  “我只是说暗影精灵的克星是魔法师,而魔法师,克制所有人!”

  女骑士的声音幽幽响彻在他脑海,这让他感觉旁边这位快要40岁的女人,非常像是一位女学者。

  “魔法师克制所有人?那谁克制魔法师?”公爵有点摸不着头脑。

  “魔法师的克星,当然是所有人了。”女骑士毫不犹豫地说道。

  ?

  听到女骑士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的脑袋蹦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于是公爵转头来看着女骑士,那种表情仿佛在问:

  你是在逗我吗?

  说实话,公爵没有想到女骑士会说出这么绕口的话。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56岁的历史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全班人唱RAP一样别扭!并且歌词还是“喜羊羊~美羊羊”那种……

  因此,在公爵转头看着女骑士的一刹那,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就有些怪异。

  “30级以下的魔法师,都算是凡种!”

  女骑士看着他小巧的脸蛋,继续微笑着说道。

  凡种?

  是普通物种的意思吗?

  公爵听到了这个词,但没有说话,而是同样继续看着她,等待这位风轻云淡的女骑士的回答。

继续阅读:第34章 斯科特城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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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尼亚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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