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知道了这个一岁的公爵拥有着逆天的潜力之后,慕斯便毫不犹豫地决定了自己的阵营。
夜风如海浪汹涌,拍打在慕斯的灰色羽毛上,它看见远处的天穹之顶闪过了道道雷光,蓝白色的雷光电浆就像是一条条粗大的蛟龙,愤怒地咬开了乌蒙蒙的流云。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身下的大地上突然就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城堡。
一条连绵高绝的城墙,将整个城堡严严实实地围绕在其中,夏夜里的雷光好比是巨人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方圆十里内的所有场景。
在倾盆大雨模糊的背景下,无数颗反射着莹莹亮芒的头盔,拥挤在城墙上、大地上、山野中、河流边……
慕斯傻眼地俯望着大地,它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人类聚集在如此之小的一个范围内,这壮观的景象映入它的眼帘后,一个名词在刹那间就蹦出了它的脑海:
战争!
…………
“稳住!稳住!前方水势开始高涨,团长命令,再次加固坝身!加固坝身!”
一名浑身湿漉漉的传令兵,伏在疾速飞驰中的鳞马背上,大声地吼叫出了这句话,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拉住缰绳,一只手挥舞着一面发出刺眼亮光的信号旗。
当声音传来之时,他的坐骑已经载着他窜飞到了十米开外,大雨磅礴之中,轰隆隆的马蹄声夹杂着唰唰的下雨声,很快就将他的声音掩盖了下去。
放眼望去,传令兵的背影沿着崎岖的河道,消失在茫茫的夜雨中。
“听我命令!加筑坝身一米!间隔十米留渠,释放水压!”
一名打着赤膊的军官,光脚站立在一架水面浮桥上,朝着下游处嘶吼道。
他脚下的浮桥随着涌动的河水剧烈地摇晃不定,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站在了一艘行驶中的大船上,从漆黑的天空中垂挂下来的密集雨线,将他的视线遮蔽得朦朦胧胧,军官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眯着眼皮子四下观望。
只见迢迢湍流不息,他身下的大河仿若挣脱了囚笼的猛兽,用力地撞在了不远处一堵横空出现的木头墙壁上,这墙壁高约二十来米,凭空矗立在河流之间,将河流拦腰斩断。
激浪被结结实实地挡住,木头墙坝上爆出了数百个一米方圆的洞口,水流激烈地从中喷射而出飞往下游,用以卸掉这条大河的水压。
“收到!加筑一米!加筑一米!”
“收到!加筑一米!”
“收到!加筑一米!”
矗立在河中的木头墙楼上,一名伍长骑坐在凸出的新木边,伸着脖子大声地重复了军官的命令。
跟他一样动作的伍长,在这条笔直的木头墙楼上还有十几人,他们依次排开,占据了长长的楼坝,在其身后的几千名白英军士兵同时听到了长官们的话,前前后后地应答了一声:
“是!”
如果你见过房屋大小的火把,那么这种照明的方式绝对会让你产生强烈的震撼之情。
黑夜雨幕之中,河流两岸伫立了上百个这样燃烧中的巨大火把,用以照亮士兵们的视线,这种用娜迦鱼人的尸油制作出的火把燃料,一般的自然雨水根本就无法扑灭。
因此,在这条被以人力截流的大河两岸,数万名士兵的作业才得以清晰地呈现出来。
十几名大魔法师,开始将岸边的庞大法阵徐徐撤掉,他们的任务已经堪堪完成,这消耗了他们不少的体力和魔力,他们必须尽快地回到帐篷内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魔力。
在这场浩浩荡荡的筑坝工程期间,这群大魔法师们先是在河流两岸选好地址,构建出法阵合力将河流斩断,士兵们再快速地将砍伐好的树木,一根根组合成宽厚的木头城墙,架在这段被截断的河流间。
大坝的雏形便已初步完成。
只需要等待一点点地加筑,坝身便会越来越厚实,而上游的蓄水流段,也会随着这瓢泼大雨越来越凶猛。
时间过去了十分钟,整座木头墙楼在士兵们的作业下,凭空增了一米的高度,上游的提坝两岸已经快要被流水淹过。
一名专门负责此处的士兵看着这一幕,直接朝着不远处的军官怒吼道:
“水量大幅度上升高度!水量大幅度上升高度!河提马上要被淹没!快要承受不住啦!”
“别慌!稳住!稳住!听我命令,112团的兄弟们开始动工!”
军官听到了士兵的话,一把提起了脖子上的口哨,猛地一吹,尖锐的鸣哨声顿时就响彻在这片工地周围。
他的声音紧跟着鸣哨声的结束而响起。
与此同时,早已准备好的几千名白英军水兵,从上游的两岸哗啦啦地排列开来,他们以百人为一个小队,齐齐拉出一根根从水中延伸出来的粗绳,猛地就是一喝:
“嘿!”
只见这些粗绳被士兵们的手劲蹦得笔直,在它们水中的另一头,渐渐地浮现出来密密麻麻的大草团子,这些大草团子沿着固定的路线被士兵们聚集在河提两旁,一动不动。
仔细看去,原来这些参次不齐的无数草团,竟是一棵棵芦苇编织而成。
这些用芦苇编织成的草团子,是一种自古以来的防洪之法,将它们聚集在河岸两侧,可以滤除河中的淤泥,将水量排除在警戒线之外。
它们的作用,实际上就是把水中的淤泥都滤在了几道草墙之间,等淤泥错落稍微固化之后,再利用人力和水力,把两道草墙之间的水抽打出去,直到墙与墙之间只剩下泥土。
这些沙石混合着细腻的泥巴,将直接成为河提的一部分,用以阻挡过于汹涌的激流。
果不其然,在白英军士兵们拉开了早就布置在河底的草墙之时,乌黑的淤泥也被扯动了出来,水量在这种情况之下急剧地下降,整段河流就像是条被驯服了的蟒蛇,平静了下来。
大雨依旧连绵不绝,浮桥上的军官看着这一幕,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接着他便从湿漉漉的胸口处,掏出了一只椭圆形的魔法刻度表,但由于雨水密集,军官根本无法直接看清刻度表上的标识。
因此,他不得不将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躬身挡住落下的雨线,两只眼珠子这才从眼皮的缝隙中,准确地看到了此刻的时间: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还有十五分钟!
我去他妈的,还要坚持十五分钟!
军官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极度难看,那张原本油腻的脸庞,此时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惨白一片。
他恶狠狠地将刻度表揣进怀中,咬牙切齿地望着身下越涨越高的河水,通红的双眼转动不已。
而就在他想脱口而出地骂出什么话时,一名士兵就从浮桥的不远处,稳稳当当地朝着他跑了过来。
“团长!团长!离总攻还有十五分钟!还有十五分钟啊!”
士兵还没到他的跟前,担心的声音就抢先传了过来,落在军官的耳中,令他脸皮一阵抽搐。
“老子没瞎!自己不可以看时间吗!去你妈的吧!”
军官斜眼瞪着靠近的士兵,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藤甲上,踢出了一道短促的闷响声,不爽的语气伴随着力道传来,将士兵当场撞了个后仰倒地。
可士兵却顾不得军官的发火,他当即就是咕噜噜地爬起身来,再次凑近军官嘶哑地吼道:
“团长!你睁大眼睛看看吧!水势凶猛,水量又太大,这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这座大坝根本就不可能再坚持十五分钟!最多八分钟,最多八分钟它就会立刻断裂!”
“八分钟,八分钟!你他娘的就是累死在这里,也得给我再坚持住这十五分钟!否则我他娘的就亲手将你的脑袋给砍下来!”
军官梗着脖子瞪着他怒吼道。
“砍!来,来!往这砍!要是我的脑袋瓜子,可以让这座木头提坝再坚持最后的十五分钟,您尽管砍!老子没有二话!”
士兵听到军官的话马上就急眼了,他的双腿跺着浮桥,眼睛瞪得如同死尸。
“嘿?你个狗日的竟敢顶我的嘴,我……”
“全军听令!准备疏散!五分钟之后卸闸!全军听令!准备疏散!五分钟之后卸闸!全军……”
一道震耳欲聋的嗓音从不远处的河岸上传来,打断了军官想要教训手下的做法,命令瞬间传递到了这里所有的士兵耳中。
浮桥上的士兵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在一刹那间就变得和蔼可亲,他谄媚地看着军官,嘿嘿地吼道:
“团长,团长唉!我的中队必须在第一梯队!您可是答应过我的哟!”
军官听到传令兵的声音后,马上也听到了他的“甜言蜜语”,他一把甩开对方拉着他的手,板着脸看着他哼道:
“哼!你个狗日的东西,早就忘了老子是你的师傅!你他娘的第一次上战场尿了裤子,还是老子给你洗的!”
“是是是!是是是!师傅唉,徒弟在这里道歉了,刚才是我不对,我态度不好,我认错!”
士兵蔫了下来,他的语气像极了讨好的狗腿子。
但是这名军官却没有时间再去教训他,因为命令当中的卸闸时间,是在五分钟之后,这对于河中楼墙上的士兵来说,是一个非常紧俏的时间。
军官当下只是朝着他哼了一声,便马上吹起了哨子,开始整顿起自己的手下。
河中高大的木头坝提上,数千名白英军士兵听从哨令,开始列队依次撤退到河岸。
数根粗长的铁锁,牢牢地拴住坝提的几道巨大闸门,被士兵们拉顺了另一头,直接挂靠在岸上的准备好的战车尾部,以便等待即将到来的命令,直接用马车拖拽铁锁的力量打开闸门。
而在这处坝提的上游两公里处,已经聚集起了一支队伍。
一千多名士兵的身上,穿着光滑乌黑的水衣,数只闭气用的牛头鱼浮泡被別在腰间备用,他们的大腿外侧只是挂了一把带鞘的匕首,这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奇怪的青蛙。
看他们的装束,这支队伍必定就是著名的白英水龙无疑了。
这群士兵摊坐在巨大的帐篷下休息,眼睛则齐齐瞟向不远处的河岸,那里有一支三万多人的士兵,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战斗之前的工作。
只见长达五米的两人抱铁木,头部被削成一个尖圆锥形,全部漂浮在河水之上束缚成整齐的阵列,对准了河水的下游,而这样的撞击木头有数万根之多。
在这些铁木的中空内部,士兵们灌满了黏糊糊的娜迦鱼人尸油,只要巨大铁木的圆锥头一受到撞击,这些尸油便会在魔法师的操控下瞬间引爆,炸成温度极高的浓烈火焰,任何自然之水都无法将其熄灭。
于是,在这段三公里的河岸上,士兵们的作业景观很直观地表达了一个信息:
在拉开河中提坝的闸门那一刻,这些巨量的铁木同时被会激流带往下游,直往那座金珀斯城堡撞去。
他们将利用蓄水得来的庞大力量作为攻城的武器,用最快的速度攻破那座有史以来最难入侵的城堡。
不过若是想要成功地完成这个计划,还得有一个实际的前提。
这个前提就是:
在这条河流的下游————与金珀斯城堡最为接近的地方,必须要有一个与城墙垂直的河道!
只有这样垂直的河道,才能让从上游汹卷而下的激流,以最大的力量撞击在高大的城墙以及城门之上,将之摧毁。
但是在金珀斯城堡周围的地形图上显示,一片十来米方圆的浅滩,堪堪挡在了河道的弯沿处,将整片河水都改变了流向。
也就是这片浅滩,让这个建坝蓄水攻城的计划,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难点。
因此,如果想要成功实施蓄水攻城,只有将这个浅滩挖开,让水流得以疏通成垂直的河道。
巧合的是,这片泥沙浅滩的位置,正好就处在金珀斯城墙上的攻击范围之内,除了有十几架高大的黑金床弩外,两道笔直的通向此处的道路尽头,就是对方的骑兵城口甬道。
也就是说,要挖开这块泥沙滩地,你就得暴露在敌人的攻击视野之中,这很有可能会成为守军一方的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