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把道路的监控调出来给我看一看。”回到市局后的张怀钦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钟组长见他连轴转了几宿,这会儿人走路都在发抖。
“小张,你要不休息一下?这边有我守着。”
“您还是让我看一眼吧。”张怀钦这会儿心中憋了口气,浑身都不舒服,“要不看完视频我晚上就别想睡了。”
“好吧好吧。”钟组长最头疼的就是张怀钦这固执的性格,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撞穿南墙也不回头。
“裴昊明呢?”望着张怀钦空空如也的后背,要知道平时张怀钦和裴昊明这两人都是形影不离的,就差上个厕所都要手牵着手一起去,这会儿只看到了一个,钟组长反倒不适应了。
“他之前和我加班加的累了,我让他先回去休息。”张怀钦解释道,只提了一句就不愿往下多说。
“你也得注意身体。”钟组长关心道,见气氛不对也没继续追问,“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再招个副组长。”
“行行行,先看视频吧。”
技术人员把几节相关的视频剪了出来合成一段,俩医生提箱上车后目标非常的明确,出院就直接驶上了高速,看样是准备出鄂江市。
在岐鄂高速路段时,他们的好运似乎到头了,早晨七点的时段有不少货车正往各个省市赶,两位医生驾驶的银色小轿车被堵在了一辆货车后面,就在这辆车打转向灯要超车的时候,从左侧车道忽然岔出一辆红色的轿车冲了过去,和这辆银色的轿车擦了一下。
紧接着银色轿车超车完成后冲了出去,直接开着和红车平行,摇下了车窗。
“这还开的斗气车?”张怀钦诧异。
高速摄像头是不具备录音功能,只见一红一银两辆车开始互相别车,在高速上开得飞快,这种别车行径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最后演变成了红车挡在银车前面。
两辆车又开了一会儿,在监控画面中忽的出现了一辆货车,开在前面的红车似乎吓了一跳,猛地向左偏去,撞上了一旁的护栏。
银车却没它那么幸运,刹车不及只略微倾斜了一下车身就直接撞上货车,整辆车在撞击中猛地失衡摆了出去,滚出了高速护栏,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从车里飞出的一个黑点。
“一个没系安全带。”舒来指了指飞出的黑点,“当场死亡,还有一个,也就多活了一个多小时,死在路上。”
“这就是死无对证了?”张怀钦突然觉得有点头疼,“肾呢?找到没?”
“找到了,在车上。”杨平回答。
“熟了都。”舒来看着他要死不活的样子,也开起了玩笑,想缓解一下气氛,“车子后来起火,直接把肾给烤熟了。”
张怀钦:“……肾是宁芸的吧?”
“那当然。”舒来回答。
张怀钦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问了一句。
“我平时是那种只发号命令、没什么本事的那种……领导吗?”
舒来被问的一懵,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有一点吧,不过你还是愿意做事的,就是别老拉着我们和你一起加班就成。”
“你就贫吧。”张怀钦被他逗笑了,“行吧,我这边也自我反省,等这个案子结了,大家看能不能聚一起踏个青,好好休息休息。”
舒来听到这里,笑了笑,“这才对嘛,劳逸结合。”
聊了几句,话题再度拉回正题,张怀钦表情一沉,进入了工作模式。
“和银车开斗气车的红车车主,与那两个医生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杨平总会适时充当他解说员的角色,“红车车主都不是鄂江市人,就是开车脾气有点爆,去年还因为开车刮碰打架进过拘留所。”
张怀钦:“……现在的年轻人脾气真暴躁。”
“至于那两医生的档案也调出来,你看一眼。”说着杨平直接把手里的ipad的递给他。
“不是纸质版?”张怀钦挑眉,最近局里开展无纸化办公,看来落实的还算不错,电子版的比纸质版的更加清晰明了,还有配图。
那两医生没系安全带被甩出去的叫刘逸轩,坐在车里的叫苏艺,父母双全,不说是什么贫困家庭,小康富足也称得上,民警连夜走访也没听说家里有什么欠债贷款。
两个人学历更不不差,照片里看着长得也是不。
“没有作案动机。”张怀钦从档案钟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他们最近几年的账户流水查了吗?”
“查了,你接着往后翻。”杨平提醒。
张怀钦手指在屏幕钟滑了几下,翻到最后,一张一张银行流水账单呈现在屏幕上。
刘逸轩和苏艺在去年年头开始购买比特币,账户里也多出了几笔境外汇款,只不过数额不算特别大,加在一起也才三万左右。
张怀钦往前翻了好几页,重新翻回到第一页的车祸现场照片上,恰好有一张将银色轿车的车屁股都完整的拍了进来。
他看着三叉形的车标,从照片退了出来在网上搜了一下,不搜还好,一搜就吓了一跳,这车市场价就有八十多万,还不包含车牌保险一类。
“车是谁的?”
“刘逸轩。”杨平说出了名字。
“正常的小康家庭,会买这么贵的车吗?”
继调查人家祖上八代的人际关系后,又开始调查刘逸轩和苏艺的进来消费情况,他们明上的账户很干净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要是欠款欠债一类还能走访问问左邻右舍,这查消费情况就相当的花时间花精力。
张怀钦再度的感受到在面对犯罪时的无力。
“你说什么时候能发展个高科技,能一键调查最近人的所有行踪?”
“就算有了估计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杨平虽是面无表情但也回应了他的话,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行吧。”张怀钦原地跳了两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看来今天将又会是个不眠之夜。”
那些影视剧里所谓的破案,玄乎又玄的破案技巧,放在现实里都是警方这边日日夜夜的调取监控、走街窜访的一家一家去询问,最后才一点一点的拼凑出残缺的事实。
“我有时候觉得真的挺累的。”张怀钦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就像是戳中了某个点,嘴巴一张开就怎么都停不下来了,“你累不累?”
杨平仰着那张娃娃脸,既不笑也不皱眉,就这么淡然的看着她。
“挺累的。”
“你说我这图什么呢?”张怀钦笑了一声,他脸上是笑,可表情却比哭都难看,“别人都说工作最好就是钱多事少离家近,我们这完全都反了,钱少事多离家远,你说我这是图啥?”
“张副……”杨平张开了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只能干巴巴的说出一句,“会好的会好的。”
张怀钦不说话了,他捂住脸蹲了下来,杨平实在不放心他这个状态也跟着蹲下身,只看到他狠狠的锤了一下地面,猛得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继续工作。”
杨平:“……”
张怀钦只情绪失控了一瞬就飞快的收起情绪,重新奔赴第一线跟着其他同事一起查阅刘逸轩和苏艺最近的消费记录。
裴昊明这次倒挺听话,说让休息就真休息,张怀钦这边一直查到早上都没看见人。
这让张怀钦难得的感到了一丝愧疚,不停绕着案子运转的大脑也空余出一小块开始思考别的问题。
也许他要道个歉,张怀钦心想。
他开始回忆在昨晚争吵的时候,他似乎也说了不少很过分的话。
张怀钦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眼神迷茫的向窗外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天空竟然已经亮了起来。
“张副?”杨平看着他,“你还好吗?你脸色很差?”
张怀钦摇摇头,他发现眼前的东西开始出现重影,就连杨平也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送我去医院。”张怀钦摆头,努力将这种眩晕从大脑里甩出去,“我……”
他张了张嘴,只吐出了一个音节,就感觉眼前犹如两道帘子,上下一合,整个都黑了下去。
这个眩晕是短暂的,对于张怀钦似乎就是眼睛的一合一张,场景就突然变换了。
“醒了?”
张怀钦怔了怔,眨了一下眼,顺着声音的方向扭过头。
裴昊明坐在床头,手里还捏着个削了一半皮的苹果。
“张副组长,您说您这是这个月几次进医院了?”
突然看见裴昊明张怀钦其实感觉到有些尴尬,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先道个歉,结果嘴刚张开,话都没说出口,裴昊明就将手中的苹果皮削了个干净,在他面前晃了一圈最后放在自己嘴里咬了一口,嚼吧嚼吧含糊不清的说着。
“您说您这再搞几次会不会英年早逝?”
本来被平息的怒火冲天而起,张怀钦觉得再这样下去指不准哪天他就被气得脑溢血倒地了。
“我说,张副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吗?”舒来也围在床边,苦口婆心的劝道,“真不怕猝死?”
“我……”张怀钦一时语塞,又理亏,只得低下头唉了一声。
“你也别唉了。”舒来给他拢了拢身上的被子,“我这次来也是传个话。”
他清了清嗓子,“钟组长给你们派了个活。”
张怀钦注意到这个人称用的是你们。
“刘逸轩和苏艺出事前报了个学术研讨的活动,由济仁医院牵头组织关于器官移植这方面的学术研讨活动,在一个游轮上举办。”
说到这里,舒来一掀眼皮。
“钟组长觉得这研讨会里面说不准就有‘客户’,让你们过去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听到这里张怀钦就明白了钟组长的意思,表面上说的是调查,其实一个研讨活动能和案子有多大关系,八成是让他过去好好玩玩顺便休息休息,毕竟一到游轮上面出了外海就什么信号都没有了,更别提什么调查了。
“不准拒绝,这是命令。”舒来手指着他,“对了,这次调查任务由裴昊明当领导人。”
张怀钦一愣,脑袋转向裴昊明。
裴昊明对着他又是一咬苹果,幸灾乐祸的笑了。
“张副,你可得服从指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