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挺好看的。”裴昊明评价了一番她的外貌，和影视剧里的不同，现实中的罪犯长相大多不是那么有碍观瞻，甚至有那么一小部分称得上是赏心悦目的。
张怀钦在说出这三个字后，又安静了下去，他看着照片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你就不能痛快的把话说完吗？”裴昊明被他这种吞吞吐吐又什么都不肯说的态度弄得非常火大。
张怀钦闭上了嘴，不冷不淡的扫了他一眼。
“不能。”
张怀钦倒不是想要耍他，只是有些纠结，纠结有些事情该不该说。
裴昊明被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弄得一噎，不上不下的憋了一口气，转过了身，继续去看新闻。
新闻有些久了，裴昊明扫了眼日期，比鄂江案都还要久远。
那张红底白框证件照中的张琦老师就是这个新闻中的主人公之一，她绑架了自己的学生，具体绑架的是那一个学生，因为案件涉及未成年的原因并没有披露，整个新闻除了那张巨大的证件照，描述的语段都没几排。
“你记不记得这个张老师绑架的谁？”裴昊明在页面上滚了几圈，确定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后才转过头。
“当时学校出了这种事情后都不允许大家讨论这件事情，具体是谁我也不太清楚。”张怀钦侧过头，拧起的眉头终于划破了这张面无表情的脸。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裴昊明颇有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转过头鼠标在张琦的蓝标上点了一下。
这个名字下链接着一个网址，等到页面弹出来，裴昊明惊讶的发现，张琦这个人竟然有自己的百科。
还不是重名，百科简介中介绍的就是小学老师，主要成绩是一班出7杀。
裴昊明：“……”
这个百科旁还衔接了不少相关的新闻。
绑架案刚出来的时候影响挺大的，张琦被抓时，校长直接被开除，相关的责任人也革职了不少，罗列的名字倒不少，可真正关于张琦落网的原因却没有多少。
“哟，学历还挺高的。”裴昊明啧啧称奇，“985院校，还是博士毕业。”
他似乎还准备再多说几句，看清她毕业院校的全称后顿时无比诧异。
“还和我一个大学？政法大学有中文系吗？”
直到今天，裴昊明才发现自己母校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系。
“你知道张琦为什么要绑架自己的学生吗？”裴昊明喃喃自语，但他并没有等张怀钦的回答，“高学历、性格不错、无不良嗜好，也不缺钱，这样的一个人突然绑架自己的学生，不觉得很奇怪吗？”
裴昊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要不是最后人赃俱获，张琦和她那个被绑架的学生一起被警察找到，我估计都没人相信张琦是绑架犯。”
“你这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张怀钦诧异道，“十几年前的案子，你还能分析张老师的性格？”
“因为我会用搜索引擎。”裴昊明手指一指电脑屏幕，脸上带着笑，语气中的嘲讽就像是要溢出来般，“这篇报道写的非常清楚，写得可煽情了，就差在张琦脑袋上贴上被冤枉三个字，原来那个时候媒体就喜欢玩这种煽情挖掘罪犯背后故事的戏码了吗？”
“这里写的倒也不全是煽情。”张怀钦打断了他的话，“张老师人确实不错，大家也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张老师、大家，裴昊明注意到他的措辞，看向他的眼神微微变化，似乎直到现在，他的称呼都没有改变。
“这个大家也包括你吗？”裴昊明抬眼看着他。
这个问题其实略有点尖锐，裴昊明也不准备让张怀钦把这个问题带过去，但是这一次，张怀钦没有含糊其辞。
“一开始是包括我的。”
一开始？裴昊明又注意到这个耐人寻味的词语，“一开始，你后来改变想法了吗？”
“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张怀钦像是笑了笑，语气中都带着股笑意，只是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裴昊明摊开手，移开头，整个人软绵绵仰起头，靠在椅背上，“这什么线索都没有，不清不楚，也推不出什么东西。”
“我还是觉得奇怪。”裴昊明歪过头，后仰着看他，“就算小学时候的事情不能记住多少，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你是小时候受了什么刺激忘掉了，还是压根就不想告诉我？”
张怀钦顿了顿，抬起眼又半合着垂了下去，“我确实时有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好吧。”裴昊明也不追问，“既然你这边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我就直接去问。”
“问？问谁？”张怀钦看着他。
“问张琦啊。”裴昊明想都不想回答道，“我算了一下，就算十几年过去了，张琦现在也就四十多岁……她当年被判了几年？我们需要去监狱里找她吗？”
“不用找了。”张怀钦这次都没等他把话说完，“她已经死了。”
本来还兴致勃勃的裴昊明犹如当头被浇下了一盆冷水，“死了？我看她这个案子也不至于判死刑啊，都没勒索受害人的父母。”
“她被人捅死的。”张怀钦说道，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就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裴昊明以刚才的观察，觉得张怀钦和这个张老师关系应该算是不错，可他有时候又表现的非常冷漠，是太会伪装了？还是其实就不在意？
“捅死？被绑架孩子的父母？”说着裴昊明转身滑动鼠标向下翻了一页，张琦出生年月那里标明的是已故，他对着时间，又和上一个网页中张琦落网时间对比了一番。
死亡时间却和那个被绑架孩子的时间对不太上，差了有6年，裴昊明看了一眼张琦的判决书，她恰好就被判了6年，好像是出狱没多久就被人捅死了。
那得是多大仇，等到人出狱后就急匆匆的将张琦捅死。
“你知道是谁捅死的张琦吗？”裴昊明看向张怀钦。
“是2班一个学生的家长，他的孩子失踪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刚好张老师在这个犯案，那个家长就也以为张老师绑了自家的孩子。”关于这个案子张怀钦倒记得清楚，也许是过了6年到了完全记事的时候，他记得格外清楚。
裴昊明：“警察那边的调查结果是什么？”
张怀钦：“不是张老师，张老师有不在场证明，那个失踪孩子最后被摄像头拍到的时候，她正在上课。”
“你对这个案子很了解。”裴昊明看着他，微微眯起眼。
“我也是后来入职后才从前辈那里得知了一部分。”张怀钦缓缓说着，也不躲闪的和他对上视线，“我毕业后就进了警局，知道这些相关的信息也不奇怪，对吗？”
“但是家长还是把她捅了。”裴昊明转过头，手掌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拍了拍，“为什么？”
“据说是那段时间家长跟踪过张老师，发现了什么东西，然后两者争执期间，就把张老师给捅了。”
裴昊明盯着屏幕，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当时逮捕张琦的是江安分局，这点在新闻报道上还是会写出来的，而能从前辈口中得知……
“你没被调到市局之前，是在江安分局吗？”
“是的。”张怀钦对他问的这个问题感到了疑惑，“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裴昊明笑了起来，这关系到张怀钦进入公安系统的初衷，以及真正的目标。
原来动机不纯的不止我一个，裴昊明心想。
“没有关系，只是我有点好奇，失踪的孩子呢？”
“没找到，到现在都没找到。”张怀钦叹了一口气，“这也能算是一件好事，没找到孩子的尸体，也许人还活着。”
“也有可能是尸体没找到。”裴昊明说，“藏起一具尸体可比藏起一个活人要容易的多。”
张怀钦一顿，抬起头。
裴昊明端的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饶是再骇人听闻的案件在他嘴里吐出来都被抽去了重量，轻飘飘的飘出来。
就像现在。
“你这简直就是案子套案子啊。”裴昊明咂舌，分支太多，他总结出一条时间线来，“汪静平因为张老师杀人，张老师班下‘人才辈出’，还牵扯到一件绑架案，最后还被捅死了，那个家长呢？”
“故意杀人，被判了死刑。”张怀钦回答。
“好吧。”裴昊明叹气，“相关的人，活着的好像只剩下汪静平？”
转了一圈，又转回到了开头，汪静平的身上。
“看来还是得审。”张怀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汪静平为什么要杀宁芸？”裴昊明再次的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还记得那个纹身吗？”一直充当被‘逼问’角色的张怀钦终于主动张开了嘴，“那根拇指上的。”
“我记得。”裴昊明侧过头，“乱糟糟的一团线条，也没什么特殊意思，局里技术人员分析了很久，也没找出它和什么有关系。”
“我有点印象，只不过是刚刚想起来。”张怀钦又笑了笑，皮肉都僵板着固定在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真的假的？”裴昊明已经被他之前那种‘忽冷忽热’的回答弄出了心理阴影，“你别是又耍我。”
“真的。”张怀钦走向书桌，从右侧靠夹板那一边两本长书中抽出了一张纸。
纸放得时间似乎是有些久，已经变成了黄色。
张怀钦将纸转了半圈，放在了裴昊明的面前。
裴昊明只看了一眼，就紧紧皱紧了眉。
就算小孩子的乱涂乱画，五颜六色的蜡笔线条画成一条一条的波浪线交错着纠缠在一起，因为存放时间的太久，不少都开始褪色混在一起。
“你拿反了。”张怀钦捏住他手中的纸，转了一个圈。
那些看似无序杂乱的线条渐渐的重合、并拢起来。
越看，裴昊明越心惊。
他拿出了手机，翻出拇指的那张照片。
这副蜡笔画的图案竟然和拇指上的纹身，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