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1号这个突发情况,一下子乱樊勾方寸。
他想,一吨一千三,李志伟肯定赚到了钱,不然,他是不会一下子就上了二十多台车的。
如果这种情况属实,他用降价手段对付李志伟就失败了。
而且,他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来,他和油厂的一万吨合同是一千二,可是,他被仇恨烧晕了头,偏偏固执地签了一个补充合同,把价格降到一千。
如果这八百元的一千吨拉完,大豆还不降价,他就要赔钱了。
只要能干垮李志伟,他也不怕赔钱。
问题是,他赔着钱,而李志伟却赚着钱,那他赔钱还有什么作用呢!
他脑袋冒汗了。
挂断齐厂长的电话,他马上给程扬打电话。
但程扬没有电话,他必须要打给虎城粮库,让对方去找程扬接电话。
他先打给车主任办公室,但无人接听。
他又打给虎城粮库收发室,电话通了:
“……我是樊董,你是哪位?”
老张:“啊,樊董啊,我是老张!”
樊勾:“巧了,又是你值班啊。”
老张:“又是我。”
樊勾:“老张,车主任办公室怎么没人接电话?”
老张:“已经下班了。”
樊勾:“我还忘了这个茬。老张,我们的车到没到?”
老张:“没到呢!”
樊勾:“我们的车到后,你马上让程总给我回话!”
老张:“好嘞!”
樊勾:“老张,千万千万!我有急事。等我安排你喝酒!”
……
打完这两个电话,樊勾心乱如麻,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胡淑萍也知道问题严重,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安慰道:
“亲爱的,上火也没有用,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吧。”
樊勾说:“想什么办法,除非我们也能弄到黑土1号,不然,我们不但会败在李志伟手里,还会被他嘲笑!”
过了年,胡淑萍借口回母亲家,她就不在许苗苗家住了,而是住在樊勾家里。
这一宿,樊勾没怎么睡觉。
一想起李志伟的二十多台车,他就呼呼上火。
他一次次用胡淑萍降火,可还是降不下来,就等着电话铃响,程扬能有好办法。
早上四点多,电话铃终于响了。
他马上拿起大哥大:
“喂!老程吗?”
程扬:“樊董,是我,我刚到粮库,老张说你找我有急事?”
樊勾:“你知不知道黑土1号?”
程扬:“怎么了?”
樊勾:“不知道李志伟从哪里拉的黑土1号,油厂给他一吨一千三,今天他拉了二十多车,又去拉了!”
程扬:“黑土1号我知道,是五星农场和农业大学合作培育的。”
樊勾:“你怎么没跟我说呢?”
程扬:“这是一个新品种,五星农场要一千五六呢,我们根本拉不了,我就没跟你说。”
樊勾:“看来他赚到钱了,而且不能少赚!这样下去,不是我们把李志伟顶灭火,而是我们被他给顶灭火了!”
程扬:“我就说这小子不好对付吗!”
樊勾:“老程,你知道李志伟多少钱装货吗?”
程扬:“这个我可不知道,你让小胡探听一下不就知道了。但我估计,他大概一千一左右装货。不然,他是赚不到钱。现在他用二十多台车拉,一定是有很大利润的!这小子鬼得很,是怕夜长梦多,赶紧挣一笔!”
樊勾:“可是,五星农场以前怎么要一千五呢?”
程扬:“那时候,新黄豆刚下来,五星农场以为奇货可居,就想卖高价,但是没有人认货,以前也没有人用过,因此,客户心里都没底儿,谁也不敢买。现在,黄豆市场不景气,黑土1号就更卖不动了,只能就降价给李志伟了!”
樊勾:“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等着他把我们干倒吧!”
程扬:“樊董,不要着急,眼前,黑土1号我就知道五星农场有三千吨,其他地方我还真没听说!我这边找找别的地方有没有。你在家那边找找齐厂长,看看能不能把价格恢复到一千二!”
樊勾说:“行,我去找齐厂长说说!”
……
樊勾早上饭也没吃,他让胡淑萍打探一下,李志伟多少钱装的黑土1号。
胡淑萍上班走了,樊勾就打电话给白露,他要用车。
很快,楼下有汽车鸣喇叭,他到窗前一看,正是他家的捷达。
他上了车,告诉司机十万火急去北盛油厂。
捷达直接开到油厂院里。
他下了车,直奔厂长办公室。
齐厂长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看到樊勾来了,他放下手中的报纸。
“樊董,这么早!”
樊勾说:“还没有你早!”
齐厂长说:“新油厂,新工人,工人技术都不十分熟练,我要看着点儿。做生意,就要多操心!”
樊勾说:“齐厂长,我也来闹心事了。”
“樊董,什么事让你闹心了?”齐厂长明知故问。
樊勾也不绕弯子,“齐厂长,你也知道,我现在给你一千的价,并不赚钱,我想把补充合同作废,使用先前的合同,把价格恢复到一千二!”
齐厂长温和地说:
“樊董,你是做大生意的人,更应该知道,合同是不能轻易作废的!”
樊勾说:“可是,补充合同我不赚钱!”
齐厂长严肃地说:
“樊董,补充合同的价格是你提出来的,我提醒过你,‘你可要想好,赔了钱可别找我!’你说‘就跟你直说了吧,现在就是不赚钱,我也要把李志伟顶黄!’这是我们两个的原话吧。”
樊勾带着情绪说:“是我们的原话,可不是我的本意。”
齐厂长说:“我还问你‘你要一万吨都降价,还是一部分降价?’你说‘一万吨都降!’你还说‘我也分析了市场,觉得我们是可以接受的!’程总还提醒你,签五千吨,可是,你却霸气地说,‘不行,签就一万吨,谁说也不好使!’现在,你却说不是你的本意了,做生意,最基本的是要讲诚信,不能出尔反尔!”
樊勾没想到,齐厂长这个老头,记忆力这么好,几乎是一字不落。
虽然樊勾刚出监狱不到一年,但他还是懂法的,知道合同是受法律保护的。
他签这个补充合同的动机是年后大豆会降价,可是,现在却没有降价的迹象。
如果按补充,这一千吨拉完,再拉的话,他确实要赔钱。
他突然站起来,一拍桌子,脸红脖子粗地叫道:
“你不能看着我赔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