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齐厂长很上火。
大豆库存越来越少。
和樊勾撕破脸后，他的心情很难平静下来。
他离开办公室，来到外面。
天气晴朗，阳光很足，一阵阵热浪缓缓而来。
他手里夹着烟，站在柳树下面，眼睛望着油厂大门外。
年前年后，虽然寒冷，但正是他们油厂热火朝天的时候。
那段时间，大门里外都是人和车辆进进出出，喧嚣吵闹。
特别是供货商的大小车辆，在大门外排成长龙。
等到李志伟和樊勾的车队一到，更加壮观。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沾沾自喜。
他在心里很看轻现在的年轻商人，黄嘴丫子没退净，就敢做大买卖。
只有闯劲，没有经验，怎么可能赚到钱呢。
和气生财!
和气生财！
可是，李志伟和樊勾这两个生意人，偏偏互相斗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个人你死我活的竞争，让他成了赢家。
他这个老家雀，利用两个小家贼仇恨，拿到了便宜货，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可如今，两大供应商，都出了问题。
先是李志伟因他给的价格太低，停止供货了。
现在，主动降价的樊勾，也赔不起了。
就连小份的供应商越来越少了。
他在柳树下站了半个多小时，只来了一个马车和一个四轮子。
真是杯水车薪。
马车和四轮子验质、过磅，然后进到院里去粮仓卸货。
他走过去，和开四轮的司机师傅聊起来。
“这位兄弟哪里的？”
司机师傅岁数不小，五十来岁，“刘家窝堡的。”
他问：“车上的黄豆多少斤？”
司机师傅经常往这里送货，知道和他说话的是齐厂长。
“我这是两千二百斤黄豆，在家约过的。”
他说：“你放心，我的油厂赚钱从不在磅秤上做手脚，保证在国家标准重量允许误差之内。我看你经常送货，你看到我们这里有过来找秤的么。”
司机师傅说：“来你们这里找秤的我还真没看到过。我知道你们磅准。”
他问：“你的黄豆是收上来的？”
司机师傅回答：“换的。”
“没少换啊。”
齐厂长知道，有的人专门用日杂、小百、水果等物品，走村串屯以物易物，这种人，对农村的情况最了解。
司机师傅说：“换点儿粮食，要不停地跑，就是挣点儿辛苦钱！”
齐厂长说：“一天能跑多远？”
“这不好说。”司机师傅说，“见屯子就去，有时跑几个屯子就回家，有时几天不回家，要跑出几百里地，走哪住哪，有的时候都出省了。”
“风餐露宿，很不容易，太吃苦了！”齐厂长表示同情和理解。
司机师傅很感动，“齐厂长，还是你理解我啊。挣点儿钱，太遭罪了，有的时候还受地癞子欺负，唉，一言难尽哪！”
齐厂长递过去一根烟，“兄弟，抽根烟！”
“谢谢，谢谢！”司机师傅接过烟，“齐厂长，你是好人啊！”
齐厂长也换了根烟，“兄弟，贵姓？”
司机师傅说：“免贵姓刘，名长发！”
“啊，刘兄弟！”齐厂长说，“你走的地方这么多，应该知道今年种黄豆的面积大不大？”
刘长发说：“今年面积不大，比去年减了不少。”
“什么原因呢？”
“因为去年大豆丰收，黄豆不好卖，很多农民不种黄豆了。”
齐厂长说：“这么说，今年黄豆价格一定高啊！”
“肯定要高！”刘长发说，“很多去年种黄豆的人后悔了。”
齐厂长问：“他们为什么后悔了？”
刘长发说：“他们都说卖早了，没卖上价，今年不会卖那么早了。”
齐厂长说：“价格这东西不好预测啊。”
刘长发建议，“齐厂长，今年黄豆少，我觉得你要早下手，多储存一些，后期价格一定很高！”
齐厂长说：“谢谢你的建议！”
之后，齐厂长又和马车的车老板聊了一会儿。
虽然车老板卖的是自家黄豆，但他和刘长发说的大致相同。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正是这次平淡的聊天，注定了齐厂长后来的命运！
两个卖黄豆的走后，齐厂长在院子里一边踱步，一边思考着刚才的聊天内容。
大豆是油厂的血液！
没有了大豆，油厂就像人没有了血液，不能运转了。
因此，齐厂长开始考虑来年的大豆。
今年新大豆下来，他要及早动手，储存够明年一年的所用大豆。
正在他陷入思考的时候，两声汽车喇叭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考。
他一抬头，看到一辆轿车停在他身边。
他立即面带笑容，上前拉开车门。
“姜市长！”
姜副市长从车里下来，“齐厂长，思考什么呢，这么用心！”
齐厂长说：“姜市长，我们油厂去年投产时，前期没储存够大豆，导致现在大豆比较紧张，我在考虑，今年秋天大豆下来，怎样储存够明年的大豆，并且价格便宜！”
姜副市长表扬道：“老齐，不愧是老生意人，考虑得全面深远，这个厂交给你管理，我是选对人了！”
齐厂长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姜市长也！”
姜副市长说：“老齐呀，我们是同甘苦共患难的老朋友了，我们早就互相了解！走，到你的办公室，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姜市长请！”齐厂长说。
原来，姜副市长叫姜正君，他和齐厂长在文革中都受过触及，下放到一起改造，二人同病相怜，关系很好。
只不过姜正君仕途亨通做了官，齐厂长背上投机倒把的污点，做了面包厂的厂长。
春城经济开发区成立，姜正君组建了北盛榨油厂，就把他调过来做了厂长。
来到齐厂长办公室，姜正君开门见山地说：
“老齐，我来有两件事，一个是明年，市里要树立一个改革开放的典型企业，咱们的业绩一定要搞上去，秋天一定要把原料准备充足。一个是我们厂的高级豆油，得到上面的认可，明年要增加产量！”
齐厂长拍着胸脯，“放心，我坚决照办执行，绝不打半点折扣！”
“我相信你的能力！”姜正君工作很忙，看看表，“老齐，我重要客人要见，先走了！”
……
姜正君走后，齐厂长又想起李志伟和樊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