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该起来了，水凉了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徐嬷嬷的声音从屏风那边传来。
宋芳华本想说不妨事，顿了顿到底将话咽了回去，起身扯过屏风上搭的雪白里衣，穿好了才披散着头发走了出来。
徐嬷嬷见状又上前拿了棉巾帮她擦头发。
她头发极厚，只是在边关的这些年，风吹日晒的，没怎么保养，有些毛躁。
徐嬷嬷一边擦一边絮絮叨叨的道：“姑娘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
“嗯，不走了。”
徐嬷嬷顿时喜上眉梢，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手中动作不停，嘴里自顾自道：“姑娘这头发得好好养养，赶明儿奴婢去老夫人那，讨些发油回来给您用。”
宋芳华笑笑：“都依您！”
待头发擦的半干了，宋芳华示意徐嬷嬷在面前的凳子上坐下，徐嬷嬷连摆手不肯：“姑娘，这不合规矩！奴婢站着就行了！”
宋芳华拉着她的手道：“您是我的奶嬷嬷，在我心里您跟我的长辈是一样的，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您快坐吧，我有好些话想问您呢！”
徐嬷嬷听她如此说，这才侧着身子坐了半边儿的凳子。
“嬷嬷，我瞧着二姑娘似乎与祖母格外亲近，这是怎么回事？”
听她问起这个，徐嬷嬷一点都不意外，叹了一口气，道：“二姑娘也是个苦命的，碰上那么个娘，您是不知道，二姑娘两岁的时候出痘，正院那个怕痘传染，死活要将二姑娘挪到庄子上去，自古以来，出痘都十分凶险，京城有好大夫和充足的药材，留在府里二姑娘说不准还有生机，要是挪到庄子上，缺医少药的，二姑娘还有活路吗？那可是她亲闺女，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呢？”
宋芳采出痘？
听了徐嬷嬷的话，宋芳华一愣，她记得前世好像没有这么一出，又或者是有这么回事而被自己忘记了？
还未及细想，只听徐嬷嬷又道：“后来，还是老夫人出面，亲自将二姑娘接到了荣安堂，又衣不解带的照顾，二姑娘足足烧了三天，那会儿大夫都说要是再不退烧就没救了，就是这样，夫人愣是一次没去瞧过。”
宋芳华抿唇不语，这回见宋芳采好好的，想必是后来醒过来了。
果然，只听徐嬷嬷道：“就在第四天的早上，二姑娘忽然就退烧了，人也醒了，后来就慢慢好起来了，她病好后，老夫人索性就让她住在了荣安堂，一住就住到如今。”
“看来二妹妹是个有福气的。”
“谁说不是呢！”徐嬷嬷说着笑起来：“后来过了几年，正院那位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又张罗着要把二姑娘接回正院去，可二姑娘死活不愿意，要奴婢说，二姑娘人虽小，心里可明白哩！”
宋芳华听到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从前她曾听说这每个人投胎都是有时辰的，这一世因为自己的干预，恐怕已经让前世的那个宋芳采错过了这个身子的投胎时辰，如今这个身子里，恐怕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如今这个妹妹不仅同许氏关系冷淡，连性子都与她认识的那个相差甚远。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她长舒了口气，心里不知道是畅快还是遗憾，末了她摇头笑了笑。
这样也好，不过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自己还真没法迈过心里头那道坎，日后就互不干涉吧！
正院里，许氏听完杏儿的回话，激动的站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将军真的回来了？”
杏儿点头：“是真的，奴婢塞了银子给门口的小厮，他们说这会儿将军已经回了前院。”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来通知我一声？”许氏不满道，好歹自己也是这府里头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
杏儿嗫嚅了两下，一时之间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安慰她。
不过许氏也没指望她回话，立刻转回了内室：“杏儿，快，快把我前几天刚做的那件银红的襦裙拿来，还有姐姐赏赐下来的宝石头面。”
许氏在这府里虽不受待见，但她身份摆在这，每季的衣裳首饰并不曾短缺她的，主仆两人折腾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收拾好。
照了照镜子，许氏满意的露出一个微笑，镜中的女子雍容华贵，妆容精致，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整理了一下裙摆，许氏转头对杏儿道：“走，咱们去前院！”
杏儿有心想劝，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忐忑的跟在她后头，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将军这回不要让夫人太过难堪。
到了前院的书房，果然见许久不见的宋渊立在外头，许氏心神一振，脚步不由轻快了许多。
一晃十年未见，不知夫君是何模样了，一定还像从前般英俊吧！
虽然这十年间，许氏每个月都有写过家书送去雁城，宋青山从来没回过一封，但她笃定是宋芳华私自扣下了自己的信，却不曾想，十年前宋芳华不过是几岁的小姑娘，哪有权力接触到宋青山的书信。
宋渊早就看到许氏走过来了，见她走过自己面前，毫不停顿要往书房里闯，忙拦住了她，用里头的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夫人，请留步！”
“怎么？”许氏一个眼刀飞了过来：“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也敢拦本夫人？”
宋渊面色平淡道：“属下不敢，只是将军有令，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你竟然说本夫人是闲杂人等！你好大的狗胆！”许氏怒气横生。
只是还未等她发作，宋渊身后的房门有了动静，许氏心内一喜，心道肯定是宋青山听到动静出来见她了，忙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珠翠，笑盈盈的紧盯着房门。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打开，从里走出一个一身青衣的身影，正是换上了常服的宋青山。
许氏一看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熟悉脸庞真切的出现在眼前，顿时泪盈于睫，哀哀唤了一声：“夫君！”
却没曾想，宋青山眼皮都未抬一下，径直越过她走了出去，许氏僵在了原地。
宋渊见状，忙跟了上去，转眼间，书房前就只剩下许氏主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