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
冯婵姐妹二人去承恩公府赴宴,才过了晌午便被送了回来,随行的竟还有许贵妃身边的女官明霞,冯夫人听到心腹沈嬷嬷来禀报,心里打了个突。
该不是娟娘她们两个不知轻重惹了什么祸事吧?难道是冲撞了贵妃娘娘?
想到这种可能,背后倏地冷汗涔涔,连午觉都不歇了,拢了衣裳就往外头去。
冯婵姐妹二人已被送回了院子,那女官也被引去了花厅,冯夫人到的时候,却见婆母冯老太太不知何时得到了消息,竟比她先一步坐在了里头。
冯夫人到了门外,脚步略停了停,里头不知那女官说了什么,竟惹得老太太笑出声来。
这可真是奇了,冯夫人暗自琢磨,她嫁进冯家十几年,从未见这老太太笑成这幅模样,是有何好事了?
还未待她细听,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眼尖瞧见了她的身影,附身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话,冯老太太往这边看过来。
冯夫人回避已是不及,只好迈步走了进去。
“母亲。”她矮身福了一福。
“你来的真好,快过来见过霞姑姑。”冯老太太冲她招手。
冯夫人低眉顺目的走了过去,作势要行礼:“霞姑姑。”
明霞自知自己能被人尊称一声姑姑,都是沾了贵妃主子的光,到底还是伺候人的奴才,不敢托大,哪能真受她的礼,忙站起身拦住了,笑道:“冯夫人折煞奴婢了,奴婢该向您行礼才是。”
说着双手放在身前,福了一福。
寒暄了一番,两人都坐了下来。
冯夫人心里不安,问明霞:“敢问霞姑姑,我的娟娘和倩娘可是惹了娘娘不快?”
这位日后可是承恩公府的亲家,明霞不敢怠慢,忙笑道:“夫人不必担心,贵妃娘娘很喜欢两位姑娘,只是今日冯大姑娘身体有些不适,娘娘这才命奴婢亲自送两位姑娘回来。”
原来是这样,冯夫人放下心来。
明霞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才走一遭,这会儿还赶着回去复命,不便久留,喝了盏茶就离开了。
送走了明霞,冯夫人这才老夫人道:“娘,儿媳去瞧瞧娟娘。”
娟娘身子一向康健,也不知怎会突然病了,她有些担心。
“慢着!”冯老夫人叫住了她。
冯夫人抬起头来,只见婆母悠悠啜了口茶,才开口道:“有一事,我得跟你通个气。”
“娘,有什么事您直说便是。”
冯老太太哼了一声,她一向看不上这个长媳,嫌她性格太绵软,跟个面瓜似的,是以这么多年,家里大小事全权由她做主,只是今日这事,事关娟娘的终身大事,这媳妇再怎么着也是孙女的亲娘,不知会她一声也说不过去。
冯夫人屏气站在下首,她早已习惯了婆婆的反复无常的脾气,此刻只等着她的下文。
片刻后,冯老太太的声音果然响起:“咱们府上可能要跟许家结亲啦!”
“许家?哪个许家?”冯夫人吃惊之下忍不住问道。
“还能是哪个许家!”冯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当然是贵妃娘娘的娘家,承恩公府上。”
冯夫人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
其实不怪她相信,就连冯老夫人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心情。
他们冯家虽说有个尚了主的驸马,可她那个小儿子也不知哪根筋不对,死活不肯提携自家亲兄弟,后来更是直接搬了出去,住进了公主府。
这一去可不就是入赘吗?
冯老太太气的在床上躺了几天,觉得这都是宝珍长公主在背后挑唆,心中越发不满,可又不能奈她如何。
后来耐不住大儿子软磨硬泡,咬牙拿出了一笔钱打点,人家看着长公主的面子上给大儿子一个工部的闲职当当。
冯荣煕好面子,觉得弟弟看不起自己,便一心想做出点成绩给他看看。
可他胸无点墨,又自持身份,时常对同僚指手画脚,没过多久就被众人孤立,上头的管事碍于长公主的面子,不愿得罪,便打发他去整理旧年的记录,这件事本没必要做,不过是找个差事打发他罢了。
偏冯荣煕不觉,日日都去点卯。
没想到这样的冯家竟然能攀上承恩公府,冯老太太觉得逢年过节给自己那个死老头子烧的香烛总算没白费。
冯夫人却是忧大过喜,据她所知,承恩公府上还未成亲的公子只有一人,就是贵妃娘娘一母同胞的弟弟,可那个人是个残废啊!
至于已经娶妻的世子许临川,她想都未想过,她的女儿再怎么样也不能去做妾。
除了这两人,许家其他的子弟都年纪尚小,还未到婚配的年纪。
这事怎么看也不是好事啊!
冯夫人白着脸将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冯老夫人听完一掌拍在了八仙桌上。
“你懂什么!”她竖眉道:“那位大公子虽说身有残疾,到底是嫡出的子嗣,还有贵妃娘娘那样的胞姐和宋夫人那样的胞妹,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说着,她话锋一转:“再说了,他不能人道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待娟娘嫁过去,笼络住他的心,就不必应付那些小贱人,日后再从旁支过继一个孩子,何愁日子不好过?要我说,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
听完这席话,冯夫人心中更凉了,看婆婆话里话外这意思,十有八九是那位公子了。
冯老夫人说完又叮嘱她:“这事还没谱,你知道就行了,先不必告诉娟娘,这几日让她在家安心休养,好好补补身子。”
冯夫人忍泪低低应了,转身出了花厅,眼泪这才扑哧扑哧往下落,怕被下人瞧见传到婆母耳中,只能用帕子按着。
婆婆说的冠冕堂皇,可糊弄不了她,那许公子不能行周公之礼,她的娟娘还这么年轻,岂不是要娟娘一辈子守活寡?
日后就算过继了孩子,那孩子的亲生父母怎么办?这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能向着自己吗?
冯夫人越想越忧心,手里的帕子转眼就湿透了。
她苦命的女儿,这可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