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宋芳华一早是被爆竹声吵醒的，她还有点晕，盯着窗户上大红色的喜鹊登梅发呆。
云珠轻手轻脚的进去拿东西，看见床上没动静，以为她还睡着。
转身要出去的时候，从帷帐里传出宋芳华懒懒的声音：“现在什么时辰了？”
云珠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去摸自己的耳垂，看了一眼更漏：“姑娘，还早呢，才卯时三刻，您再睡会儿吧！”
宋芳华坐起身：“不了，等下还要去给祖母请安。”
云珠探头叫了外间的云桐一声，两人有条不紊的伺候她更衣梳洗。
云桐打开衣柜，拿出一套前些日子新做的夹袄，一件丹红色织锦镶兔毛斗篷。
白色的兔毛衬的宋芳华玉雪可爱，云珠又给她头上扎了两个红色的绒球，一身红红火火，格外喜庆。
宋芳华衣柜里红色衣服居多，这肆意张扬的颜色，她前世并不怎么喜欢，现在倒是喜欢上了，便由着她们这样打扮。
梳洗完，她带着云珠云桐去荣安堂，进门时，宋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五儿正在摆膳。
“我来的真是时候，又可以蹭祖母的早膳了！”
宋老太太一见她立刻就笑开了，嗔怪道：“不是说了不用来请安吗，你年纪小，多睡会儿才能长高。”
宋芳华脱了斗篷递给云珠，上前抱了她的胳膊撒娇道：“我这不是想跟祖母一起用膳吗，您这小厨房的手艺好，在留芳苑可吃不到！”
“那好，”老太太转头吩咐五儿：“让厨房再做几个大姑娘喜欢的，赶紧端上来。”
荣安堂的小厨房是宋青山特意设下的，他怕母亲吃不惯京城这边的口味，特意找了一个会做泉州菜的厨子。
因着宋芳华常来，小厨房一直备有她喜欢的菜，五儿去了没多久，厨房就上了一道素春卷，一笼水晶翡翠蒸饺，还有一碗杏仁酪。
蒸饺是用虾仁做的馅，隔着几近透明的外皮还能看到里面整个的虾仁，素春卷里面包了千张丝，萝卜丝和金针菜，炸的金黄焦脆，咬一口就掉渣。
宋老太太含笑看着孙女将一碗杏仁酪喝干净了：“够不够？不够叫她们再上一碗！”
“够了够了！”宋芳华满足的摸着肚皮，一碟春卷也进了她的肚子，蒸饺没吃完，也用了大半。
“这就对了，你还是小姑娘，能吃是福，我曾听说京城里那些贵族人家的女儿每顿吃饭就一小口，吃的那么少，怎么能有个好身体？你可不许学她们！”
宋芳华甜甜的笑了：“孙女知道了！”
其实这不还都是世道对女子要求太严苛了，时下流行以瘦为美，那些姑娘小姐们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纤瘦饭都不敢多吃，这么折腾自己何必呢？男人们还不是一个又一个的纳妾，那些姑娘反而折腾坏了自己的身子，有的甚至不能生养。
不过这些话，宋芳华只在心里想想就罢了，她若是说出来，必定会被人认为她的想法太过匪夷所思。
宋青山从外边走进来，听到祖孙两人的对话，插了一句：“你祖母说的对，人要学会爱惜自己，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别人更不会爱惜你了。”
宋芳华若有所思说完点点头。
宋老太太命人添了一副碗筷：“这些够不够你吃？不够的话叫小厨房再做些！”
“不用麻烦了，”宋青山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碗碟：“这些尽够了。”
从前在军营的时候，他和将士们同吃同睡，条件比现在艰苦多了，而且赶上粮食不够的时候，饿着肚子也不是没有过，浪费粮食是他最看不惯的事。
三两口填了肚子，祖孙三人去了祠堂，宋青山吩咐小厮去请许氏和江姨娘。
她们两个身子不便，宋老太太也不乐意见许氏，干脆免了她们两个的晨昏定省，只有宋芳华和宋青山每天早上还是照旧来荣安堂用膳。
宋家的祠堂里供奉着宋青山的父亲，祖父和曾祖父，宋家三代单传，人丁稀少，宋青山又不喜与朝臣走动，逢年过节也没什么人家要走动，过年最大的事就是在祠堂为各位先人烧些纸钱，添几注香。
磕完头就各回各的院子，宋芳华和江姨娘留下来，陪着宋老太太回了荣安堂。
杏儿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忧心的劝着许氏：“夫人，老太太是将军的亲娘，于情于理您还是要多亲近亲近，别被那些狐媚子抢在了前头。”
许氏扶着她的手边走边道：“她本来就是个奴婢，伺候人是她做惯了的，你要我跟一个奴婢去争，我可做不来这么没脸的事，她愿意伺候就让她伺候吧，我倒落得轻松。”
“可是将军那里……”
“我知道那老太婆不喜欢我，那又怎样，我可是奉了圣旨嫁进来的，你问宋青山，他敢休了我吗？”
可将军他可以冷着您啊！杏儿憋着话没敢说。
许氏又道：“待我生下孩儿，那就是宋家的长子嫡孙，到时候他们不得把我供起来？”
杏儿觉得这话好像有些道理，可似乎又有哪里不对，想再劝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荣安堂里，宋芳华正饶有兴趣的研究江姨娘的肚子。
“姨娘，我能摸摸吗？”她神情带着些好奇，这一刻的她看起来才像个小孩子。
江姨娘看得心头一软，点点头，伸手抓住她的小手，隔着衣服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宋芳华手刚放上去，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隔着肚皮顶了她一下，她吓得赶紧将手拿回来，上一世许氏怀孕时的情况她记不太清了，后来她自己也没机会生养，并不知道小孩子在肚子里还会动。
“姨娘，他……”宋芳华有些犹豫的看着自己的手。
江姨娘和宋老太太看见她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宋老太太道：“那是弟弟喜欢你，跟你打招呼呢！”
真的吗？”宋芳华笑起来，前世阿珏就喜欢跟在自己后来，赶都赶不走，你要是凶他，他就不吭声，只拿一双包了泪的大眼睛看着你，往往她自己就先败下阵来。
想到这里，宋芳华又摸了摸江姨娘的肚子，口中喃喃：“弟弟啊，快些出来，阿姐带你去买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