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流言愈演愈烈,将军府里倒是一片祥和。
宋芳华一早便去荣安堂给祖母请安,陪祖母用早膳,这已经成了她每日必做的事情之一。
她到时,宋老太太正在洗漱,便让四儿请她去外间等。
没一会儿,宋芳采和宋珏也到了。
宋芳采垂眸恭顺上前唤道:“阿姐。”
宋珏跟在她后头,也唤了一声。
他如今已经十一岁了,每日来请过安后便要去太学院上课,今日也不例外。
宋芳华抬眸看了两人一眼,极淡的“嗯”了一声,声音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
记忆里那个小小的婴孩已经长成了半大的少年,前世他没来得及长大便夭折了,今生她改变了他的命运,让他有机会长大成人,以后还会成亲生子。
自回府以来,两人鲜少碰面,阿珏对自己的生疏反而跟宋芳采颇为亲近,这一切宋芳华都看在眼里。
看着他头顶的发髻,宋芳华想,如果这就是让阿珏活下去的代价,那么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宋珏起身时,下意识抬头去看,却见这个自他有记忆以来未曾见过几面的姐姐正定定的看着他,那微微上扬的凤眸中,有一种让他不能承受的感情,他心中似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正待细细去看,宋芳华已移开了目光。
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宋老太太被四儿扶着,从里间走了出来。
三人连忙起身,齐声问安。
“祖母。”
“都坐下吧!”宋老太太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虛抬了抬手,一脸慈爱的笑容。
“是。”
三人应了,宋芳华被宋老太太握着手,拉到她左手边的位置上坐了,宋芳采见状,便笑吟吟的拉着宋珏挨着宋芳华依次坐下。
“咦?山子呢?”宋老太太往门外瞧了瞧,问道。
许是为了偿还这些年来未曾尽过的孝道,自回京,每日宋家大大小小几口人都会聚在荣安堂陪宋老夫人用早膳,往日里这个时辰,宋青山早该来了,多年的军旅生活令他十分刻板,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事轻易不会变动。
老太太话音刚落,刘管家急匆匆迈步进来。
“老夫人,将军临时有事,出门去了,命小的来告诉您一声。”
原来是这样,宋老太太放下心来,笑着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不等他了,摆膳吧!”
刘管家挥手示意,门外候着的侍女便鱼贯而入,食物的香气四溢开来。
宋青山不喜奢靡,府里依他的喜好处处节俭,早膳也就是一锅小米粥,用砂锅熬的粒粒软烂,黄灿灿的,一小碟酸笋,一碟春卷,一碟水晶虾饺并一盘芥菜包子。
老太太年纪大了,吃的清淡,最喜欢的就是就着芥菜包子喝一碗热乎乎的粥,春卷是宋芳采爱吃的,虾饺是宋珏喜欢的,至于宋芳华,在边关待了这么久,早已不挑食了,就是给个白馒头她也能吃的香甜。
宋家三个孩子,礼仪被教的极好,宋芳采和宋珏是宋老太太专门请嬷嬷教过的,宋芳华却是前世的记忆使然。
静悄悄的用完早膳,宋珏先告退,将军府离太学还有两刻钟的路程,这会儿要出发了。
“阿珏真是勤奋。”看着宋珏离开的背影,宋芳华感慨。
宋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笑道:“男儿正是要勤奋些才好,他有出息,才能撑得起咱们家的门楣,就是你们姐妹日后嫁了人,也能有人给你们撑腰。”
听了这话,宋芳华并未放在心上,她暂时并未有嫁人的打算,只是祖母一直盼着她有归宿,这话说出来要叫祖母失望了。
一旁的宋芳采见她神色淡淡,心思一转便猜到了她的打算,其实在她看来,这位姐姐论身份,是拿着皇家俸禄的郡主,论本事,人家能文能武,上阵杀敌眼睛都不带眨的。
论钱财,她曾经有幸见过蓝月给亲闺女留的嫁妆,厚厚的一本小册子,更别提她还有个当镇国大将军的爹,这搁到现代也是妥妥的一个白富美。
若是这样好的一个姑娘被关在后宅里,同那些男人的小老婆们勾心斗角,被时光消磨成一个面目可憎的人,怎么想怎么不值得,其实依她之见,宋芳华完全可以不用成亲,做一个潇洒的富婆,游山玩水,再养几个面首,岂不美哉?
当然,这样的念头只在她心里头想想,她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不过帮这位姐姐解围,还是她能做到的。
宋芳采偎过去,坐在宋老太太另一侧,挽着她的胳膊,甜甜一笑:“祖母,下个月就是我的生辰啦,您准备好送我什么礼物了吗?”
她生在六月初五,还有二十来天就到了。
“你这个小财迷,哪年过生辰少得了你的礼物?难道你还怕老婆子会忘了不成?”宋老太太抽出手,食指在她额上点了点。
宋芳采嘻嘻一笑:“孙女不敢,祖母,您给我准备的什么啊,给我看看行不?”
宋老太太不允:“那可不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宋芳采本来是为了给宋芳华解围,此刻却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拉着老太太非要看看她准备的什么礼物。
宋老太太被她如此歪缠,倒真的忘了问宋芳华的终身大事。
宋芳华自然知道宋芳采是在为她解围,姐妹二人从荣安堂出来,并肩走着,却默默无言。
半晌后,这尴尬的气氛被打破。
“刚才,谢谢你。”
这句道谢,宋芳华说的真心实意。
宋芳采听的出她话语中的诚挚,吃惊的抬起头来,却只看见宋芳华略有些不自在的别过了脸。
她轻笑一声,这个姐姐也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冰冷无情嘛!
“阿姐不用客气。”宋芳采说完,又补了一句:“咱们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吗?
宋芳华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正对上宋芳采真挚的眼神。
这张稚嫩的面庞仿佛又同前世那张恶毒倨傲的面孔重叠,她轻叹一声,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好似两个不同的人,老天还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