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零星有些小雨,拂面的风略微有些寒意。
关统领也不撑伞,就这么走在夜色中,方才喝下去的一口酒,此刻在肚中微微散发着暖意,驱散了秋寒。
只是走着走着,他忽然一凛,身后似乎跟了人,那人的脚步声与他的重叠,不仔细还真分辨不出来。
可他是谁?
掌管宫内两万禁军的人,这点儿动静若是听不出来,他也不会坐到如今这个位置。
此时四下无人,他停住了脚步,头也未回。
“阁下是谁?”
身后无人应答,他转身去看,却见身后空空荡荡,并无旁人。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不,不会的,刚才那一瞬间被窥探的感觉并不像错觉,他顿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重新抬起了脚步。
只是刚抬脚,却不受控制的摇晃了一下,一股突如其来的眩晕向他袭来。
糟了!
关统领心中咯噔一声,却终究敌不过药效,倒在了地上,陷进黑暗之前,他看到了一双脚停在了自己的面前,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殿下,已经办妥了!”
“很好!”容渊满意的点点头:“走吧,我们去看父皇。”
副统领低下头,自觉的跟在他身后。
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了整个皇宫,若是有反抗的,直接杀了,惨叫声,呼救声交织在一起,令这座古老的宫城添了几分阴郁。
梁帝昏迷的这几日,薛皇后一直亲自守在榻前,今日也不例外,容玺陪着她,三更过后,他们隐约听到惨叫声,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宫女惊慌失措的闯进来。
“娘娘,不好了!六殿下带着禁军逼宫了!”
“什么!”容玺和薛皇后同时站起。
母子二人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敢置信。
“你不会弄错了吧?六弟怎会行如此糊涂之事!”
往日六皇子低眉顺目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容玺怎么也不能将他与逼宫这件事联系在一起,况且许贵妃和他闹成那样,他又没有母族可以依仗,是疯了吗?
不等他细想,那宫女哆嗦着道:“千……千真万确!都已经到明粹宫了,娘娘,殿下,咱们快跑吧!”
喊杀声越来越近,薛皇后转身动手将躺在床上的梁帝身上明黄色的里衣扒下,套了件深色的袍子,那宫女也上前来搭把手。
容玺道:“母后,你和父王先走吧!”
“不,阿玺,你带上陛下快走!”薛皇后说着,扭了床头的某个地方,原本是龙榻的地方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母后!”他怎么可能丢下母亲自己逃命。
薛皇后却已招呼李福将梁帝背了起来。
“你放心,我是容渊的嫡母,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倒是你,若是落在了他手上,哪里还会有命在?快走!”
说完一把将人推进洞口,又飞快的将床恢复了原样。
刚做完这一切,外头脚步声凌乱起来,门口有侍卫大声呵斥,一声短促的惨叫后,再无声息。
宫女被吓得面色发白,薛皇后不急不缓的从床头的匣子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攥在手里,坐在了床上,宽大的衣袖遮掩住了她的手,看起来并无异样。
容渊进来时,一眼就看到她身后空荡荡的床榻,他挥了挥手,副统领会意,上前一步对薛皇后道:“皇后娘娘,得罪了!”
说完示意两个禁军将她拉到一边。
薛皇后一甩袖,拂开了,挺直脊背站起身,下巴微抬:“不用!本宫自己会走!”
说完抬步离开了床榻边。
容渊不死心的上前翻找,却什么都没找到。
他盯着薛皇后道:“母后,父王和四哥呢?你把他们藏哪了?”
薛皇后轻蔑的一笑:“别白费力气了,本宫是不会告诉你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本宫,你敢吗?”
“你!”容渊被激,忍不住抽出刀剑。
“殿下不可!”副统领忙阻止:”临行前林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薛皇后绝对不能死!”
容渊不甘心的松开了剑,冷笑一声:“母后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不知等我那四哥看到你被挂在墙头上的时候,还能不能继续躲下去!”
薛皇后顿时变了颜色:“你敢!你就不怕天下人的唾骂吗!”
容渊快意的笑了:“我怕什么?我若是怕,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看他的模样,薛皇后知道他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心一横,袖子底下的手打开了瓷瓶,趁所有人不备之际,将瓷瓶里的东西倒进了嘴里。
“娘娘!”宫女惊叫。
容渊也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抢她手里的瓷瓶,可是已经晚了,瓷瓶内已经空空如也。
薛皇后笑了,一丝血迹从嘴角流下:“你休想利用本宫!”
容渊气急百环:“快叫太医!”
他话音刚落,薛皇后缓缓倒下,这时,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人,赶在所有人之前接住了她。
“阿素!”
“林先生,你……”容渊惊疑不定的看着两人。
林先生却并不理他,双手徒劳的擦着怀中人嘴角的鲜血,可那血却越擦越多,很快浸湿了薛皇后胸口的衣裳。
“云哥哥……”薛皇后眼神怔怔,胸口的疼痛让她神志都有些恍惚:“你来接我了吗?”
“阿素!”林景云眼中滚下泪来,滴在她面上,他执起她的一只手,贴在自己面上,声音哽咽:“阿素,是我,我是你的云哥哥!我没死!”
“原来你还活着啊!”薛皇后喃喃:“真好!对不起云哥哥,我太没用了,没有为林家平反,你会不会怪我?”
林景云痛哭失声:“阿素,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死!我来接你了!”
薛素挣扎着抬起头,贴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林景云愣住,没等他回神,怀中的人已经阖上了双眼。
林景云默默擦了一把脸,抱起怀中的人,转身准备离开。
容渊却上前挡住了他:“林先生,你要去哪?”
林景云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痛哭失声的人不是他。
“小人能帮的就只有这些了,殿下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