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许氏在,厅中的气氛便有些古怪,好在有宋老太太时不时活跃下气氛,许氏也不曾出什么幺蛾子,一顿饭总算顺顺利利的吃完了。
待下人们将碗碟撤走,宋芳华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道:“阿爹,祖母,我先回去了。”
有她带头,其余人也纷纷告退。
宋老太太也有些乏了,便不挽留:“行,你们都回去吧,四儿,替我送送。”
出了花厅,各个院子里的大丫鬟们都提了灯候在外头,留芳苑里来的是敛秋。
她安静的站在角落里,见宋芳华出来才提了灯上前。
宋芳采看了她一眼,咦了一声:“阿姐,你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嬷嬷?”
她这一出声,众人这才注意到多了个眼生的人。
敛秋似乎不适应被这么多人看着,略微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我母亲从前身边的旧人。”宋芳华说着,不着痕迹的往许氏那边看了一眼,见许氏听完自己的话,面上似乎有些诧异,这才接着道:“前些日子,她来投奔我,说是家里人都死光了,只剩些她一个孤家寡人,我想着她到底伺候过我母亲一场,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流落街头,便让她在留芳苑当差。”
“原来是这样。”
她口中的母亲显然就是已经亡故的蓝月,宋芳采不便多问,感叹了一句便罢了。
倒是许氏身边的赵嬷嬷,仔细看了敛秋好一会儿,眼神闪烁。
待宋芳华带着敛秋离开后,宋芳采对许氏行了礼后,也带着春梅离开。
许氏不舍得往厅内看了看,宋青山被老太太留下说话,还没出来。
见她这幅模样,四儿怎能不知道她的心思?
陪她等了一会儿,里头的人还是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四儿转身恭敬对许氏道:“夫人,将军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了,夜里风凉,要不您先回去,有什么话奴婢替您转交给将军。”
话虽如此,许氏和四儿心中都明白,就算她今日等到里面的人出来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过是热脸贴了冷屁股罢了。
许氏心中黄连般苦涩,偏偏还要做出笑脸,这是那个死老太婆的院子,宋青山一向孝顺,若是自己在这里甩脸子,只怕会更惹他生厌。
“那就劳烦四儿姑娘了。”
赵嬷嬷摸出一个精致的荷包,作势要往四儿手里塞。
四儿忙退了两步,摆手道:“夫人不必如此,这些都是奴婢的本份。”
这位夫人在府里不过是个摆设,四儿明白她的处境,心里也有些同情,只是一码归一码,大姑娘有多厌恶这位夫人,将军和老夫人又有多看重大姑娘,这些她都看在眼里,怎么敢去接这个赏?
许氏见她执意不接,也不勉强,出了荣安堂,她面上的神情就冷了下来。
不过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敢看不上她给的赏钱!
哼!待她挽回夫君的心意,这些眼皮子浅的东西她通通都要发卖了!
正想着,只听撕拉一声,许氏一回头,却见身上的裙子被赵嬷嬷踩住了一角。
夏天衣料轻薄,这下整副裙面都裂开了,眼见着是不能穿了。
赵嬷嬷吓得一个激灵,忙跪了下来:“夫人恕罪!”
好在这会儿是夜里,她们离正院只剩几步路了,倒不用怕被不相干的人瞧见。
饶是如此,许氏也还是气的不轻,这身衣裳是她新做的,今儿个还是头一回上身,就这么毁了。
“嬷嬷,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走路都心不在焉?”
赵嬷嬷是许氏的陪嫁嬷嬷,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心腹之一,为她做了不少事,是以她此时语气还算是克制。
赵嬷嬷一个劲的磕头赔罪,杏儿出来打圆场,她看了看许氏身上的裙子,笑道:“夫人息怒,这裙子也不是不能穿了,回头您脱下,奴婢有法子补好。”
“真的?”
杏儿忙点头:“不敢欺瞒夫人。”
许氏这才觉得心火下去了些:“嬷嬷快起来罢,你是我身边的老人儿了,若是老这么不经心,怎么替我管好院子里的丫头们?”
赵嬷嬷被杏儿扶了起来,告了罪,低声对许氏道:“夫人恕罪,不是奴婢不经心,实在是奴婢心中慌的很!”
“这话从何说起?”许氏小心的拎着坏掉的裙子,以免绊到自己。
赵嬷嬷道:“今日大姑娘身边那位嬷嬷让奴婢想起了一些旧事,关于那位的。”
正院里许氏身边陪嫁过来的这几人,都知道将军府从前那位夫人是自家主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平日里轻易不会提起,就算提起也习惯性的用“那位”来代替。
听了赵嬷嬷的话,许氏面色果然阴沉了下来:“回去再说。”
几人加快了脚步,片刻便到了,进了屋子,许氏将丫鬟们都撵了出去,独留下了赵嬷嬷。
“嬷嬷今日说那些话,是何用意?”许氏不满的拧着眉。
赵嬷嬷在她的示意下,坐在一旁的脚凳上。
“夫人,今日那个女子像极了那位身边那个叫敛秋的丫头。”
“敛秋?”许氏记得这个名字:“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赵嬷嬷忧心道:“当初老夫人是命陈阳把那丫头处理了,如今看来,陈阳恐怕没有杀了她。”
“那个死丫头把这么一个人弄了过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了?”许氏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赵嬷嬷担心的也是这一点,那位大姑娘可不是个简单的,若是知道了当初那位的死与许家有关,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这个当口,夫人已经够慌乱的了,她可不能火上浇油。
是以,她劝慰许氏道:“夫人稍安勿燥,大姑娘也说了,那个敛秋是来投奔她的,既然是这样,她多半不会主动提起当年的事。”
“嬷嬷何出此言?”
赵嬷嬷分析道:“您想想看,若是大姑娘知道敛秋曾经背叛了自己的娘亲,还害死了她,怎么可能会收留一个凶手?”
赵嬷嬷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理,言语间也多了些笃定,许氏听完心下稍安。
“就算如此,这个敛秋也不能再活着!十多年前她便该死了!让她多活这些年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