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被李福引着一路往御书房去。
路上,李福悄悄打量着这位一品诰命,这是他头一回见着这位老太太。
一路走来,这许家人口中的粗鄙妇人神态淡定,并不像许多初进宫的人那样四处张望,就凭这一点,李福心中觉得这老太太不像是那种不讲理的乡下村妇,想想也是,能养出宋青山那样丰神俊朗,德才兼备的男儿,岂能是寻常人?
思及此,李福悄悄卖了个好。
“老太太,您的亲家许夫人进宫找许贵妃说您苛待儿媳,这事儿碰巧让皇上听见了,皇上就让奴才去请您进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等下见了皇上您别慌,有一说一,咱们皇上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多谢李公公。”宋老太太明白李福的好意,真心实意道了谢。
说话间,御书房就到了跟前,李福转身道。
“老太太,您稍等一会儿,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宋老太太点点头,停了脚步站在门口。
没一会儿,李福就出来了。
“皇上请您进去。”
“有劳公公。”
宋老太太进了门,目不斜视,只垂目看着前方,只见一双明黄色绣了如意祥云的软靴映入眼帘,在这天下,能用这明黄色的只有天子一人,宋老太太心中明白,毫不含糊的跪了下去。
“臣妇参见皇上!”
“老太太快起来!”梁帝命李福去扶她起来,并赐了座。
看着宋老太太坐下了,梁帝这才开口说起了今天的正事。
“老太太,您年事已高,本不该劳动您,只是许夫人一口咬定您谋害您的儿媳,此事关系重大,承恩公是贵妃的娘家,宋将军也是孤的左臂右膀,孤也不能擅自做决断,便请您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英明,臣妇绝不敢做此等丧尽天良之事,莫说许氏是臣妇的儿媳,还怀着宋家的子嗣,便是寻常路人,臣妇也不敢有此等想法。”
坐在宋老太太对面的许夫人闻言反驳道:“陛下休要听她胡言,她不仅暗害我家阿薇还倒打一耙,说我家阿薇想谋害宋家的姨娘,我儿是什么身份,那个江氏又是什么身份,值得我儿去害她?真是笑话!”
“许夫人误会了,老身并不曾害谁。”宋老太太不急不忙的道。
“陛下面前你还敢狡辩!”
这时,梁帝下首坐着的一位宫装丽人笑着开口道:“这样争来争去也不是法子,娘,你说老夫人要害妹妹,你有什么证据吗?”
宋老太太闻言飞快的瞟了那说话的女子一眼,只见那女子盛装华服,眉眼精致,面容与许氏相似,却又比许氏多了些雍容大气,想来这就是那位许贵妃了。
许夫人正等着这句话呢,她斜睨了老神在在的宋老太太一眼,起身走向殿中:“回陛下,口说无凭,臣妇这里有证据。”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匣子呈了上去。
梁帝本来心中更偏向宋家一些,此时见许夫人居然还有证据,心中不免为宋老太太捏了把汗,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模样,命李福将那匣子拿上来。
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来盏洁白的燕窝。
“这是?”
“陛下,这就是宋老太太谋害我儿的证据,这上面被她下了赤芍,可怜我儿还怀着他们宋家的子嗣,她怎么忍心下这样的毒手!”
许夫人说着,眼中涌出泪来,忙去了手帕去擦。
“这……”梁帝看着面前的燕窝,又看向宋老太太:“老太太可有什么要说的?”
“臣妇还是那句话,臣妇没害任何人,只是臣妇有一个请求。”
梁帝忙道:“您讲!”
宋老太太看了一眼许夫人,这才慢悠悠的道:“臣妇请陛下叫个太医来,许夫人不是说臣妇在燕窝中做了手脚吗?既然如此,不如让太医来验一验,这燕窝到底有没有问题。”
胜券在握的许夫人一下子就慌了神,这老贼婆是什么意思?难道那燕窝里没问题?
不!不可能!
阿薇说了,她就是吃了这燕窝才腹痛不止,这燕窝是她亲自从宋家带出来的,谁都没让碰。
这老贼婆一定是在故弄玄虚,想拖延时间,这她恐怕打错了算盘!
今日这事,无论如何她都得讨个说法,最好能让这老贼婆把管家的权力交出来!
许贵妃不像她娘那么乐观,她在宫中浸淫多年,后宫中那些女人为了争宠,手段层出不穷,她一路走来不仅是靠她娘家的权势地位,更重要的是她有着非常敏锐的直觉。
现在她的直觉告诉她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她刚想出声说点什么挽回局面,只见许夫人先她一步开了口。
“陛下就依了她吧,免得别人说我们承恩公府上仗势欺人。”
许贵妃从没像此刻那般厌恶许夫人的多嘴,她只能稳稳的坐在那,只是她心中明白,许夫人已落了下风了。
梁帝点头后,很快太医便被请来了,来的是太医院的院判王大人,李福也乖觉,除了王院判,他还请了李太医和秦太医一同前来,能进太医院的都是大夫中的佼佼者,这三人更是圣手中的圣手。
梁帝看着三人,也满意的点点头。
“三位爱卿,你们来看看,这匣子中的燕窝可有何不妥?”
三位太医见御书房中还有许夫人许贵妃,还有另外一个面生的诰命夫人,心中虽疑虑倒也没多话,听了梁帝的话就依次上前,各取了一盏燕窝,仔细查看。
良久,三位太医放下手中的燕窝,王院判上前道:“禀陛下,这燕窝是上好的官燕,并无不妥。”
其他两位太医也如此回答。
许夫人手脚冰凉,脑中轰鸣不止,好似被谁打了一拳,好一会儿才找回神智,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不可能!几位太医你们再好好瞧瞧,这燕窝里明明放了赤芍,你们怎么能说并无不妥呢?”
三位太医心中不快,另外两名太医碍着许夫人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王院判一向以耿直的性子出名,当即就不客气道。
“老夫行医数十载,赤芍又不是什么罕见的药物,老夫怎么会辨不出这里面到底有没有赤芍?许夫人此言是怀疑我等医术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