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芳华帮衬着薛昭处理完泾州的诸多事宜后，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
这天，她要回雁城陪父亲过年，十年来，每一年的年节，都是父女二人一起过的，今年也不例外。
一早，宋芳华就来向薛昭辞别。
“薛参军，今日我便要回去了。”
薛昭听了，这才惊觉竟然又快到除夕了。
只是往年一起过年的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他点了点头：“宋副将一路顺风。”
他眼底有稍纵即逝的伤痛，宋芳华看了，心中竟有些许不忍，她踌躇了一下道：“薛参军，不如你同我一起去雁城过节吧。”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忙道：“你若是走不开便算了。”
薛昭听出她的关心，心中一暖，笑道：“宋副将开口相邀，在下岂有不从之理？你且等我一下。”
“那泾州……”
薛昭笑笑：“托你的福，城防布置已经重新设好，我离开几日也不妨事。”
他转头叫来新任命的几名校尉，一一嘱咐一番，这才同宋芳华一道，快马加鞭赶往雁城。
赶在除夕之前，两人总算到了雁城。
将军府衙同薛昭上次来时并无两样，只是庭院中的灯笼被下人们换成了红色。
一进府，得了下人禀报的宋青山就亲自将薛昭迎了进去，宋芳华则去了后院。
见她的身影出现，云珠和云桐欢喜的迎了上来：“姑娘！”
未等她开口，两人先上下将她打量了个遍，见她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云桐埋怨道：“您一走就是几个月，好歹也送个信回来啊！”
宋芳华一僵：“我……这不是忙忘了吗！”
云珠拉了云桐一把：“说了你多少遍了，姑娘可是做大事的人，岂会记得这点小事？”
好嘛，云珠这丫头都学会拐弯抹角的埋汰人了，不错不错！
宋芳华与有荣焉。
云珠一看她神游天外的样子，就有些泄气。
算了算了，都这么多年了，说了多少次姑娘都这幅样子，有这费口舌的时间不如去多给她做几双鞋子，姑娘整日里操练，鞋子费的快，而外头买来的不是不合脚就不是不耐穿，所以她和云桐索性自己糊了浆子自己做。
两人簇拥着宋芳华回房梳洗，因着今日是年节，两人极力劝她换上了女装。
这些年她虽很少着女装，可京城里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饰还是照例往这边送，是以她的妆台也放的满满当当。
云珠替她梳好发髻，取了一对碟戏花的发钗簪在发髻两边，左右看了看，又取了一个红珊瑚的额坠替她戴上。
冬日里太阳没那么烈，这几个月已将她这副皮子捂白了，鲜红欲滴的珠子垂在她眉间，映着白皙的额头，仿若一枚朱砂痣，让她略显英气的面容上平添了些妩媚。
“好了！”云珠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我家姑娘就是好看！”
宋芳华笑了笑，不由望向铜镜中的自己，她有许久没照过镜子了，军营中每日醒来就是集结操练，通常都是草草把头发一束，披了轻甲就走。
此时镜中的少女清丽绝伦，那眉眼熟悉又陌生。
不等她细看，云珠拉起她就往门外推：“姑娘，时候不早了，快去前院吧！”
宋芳华无奈，摆摆手，出了院门。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云珠问云桐：“云桐，你说，咱们姑娘这副模样，迷倒薛参军应该不在话下吧？”
云桐道：“那是自然，往日是姑娘不爱打扮，就凭咱们姑娘的容貌，若是在京城，第一美人肯定非姑娘莫属！”
但愿如此，云珠叹了一口气，姑娘年纪不小了，听说京城府里二姑娘都开始相看人家了，偏偏她们伺候的这位主子一点都不着急。
这边关合适的青年才俊不多，长的俊的吧，家世又不太好，家世稍微有那么个一般的吧，人又长的不怎样，也有那种长得好家世也凑合的，可惜人品又不尽如人意。
她和云桐看来看去，还是属薛昭最出色，尤其是上次永定候来雁城时，她们得知了薛昭竟然是永定候失踪多年的嫡长子，两人顿时起了心思，这才有了今日这一遭。
且说宋芳华去了前院，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府里的灯笼都陆陆续续的被点亮，她披着红色的大氅，穿过长廊，来到了花厅。
薛昭正与宋青山相谈甚欢，忽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下意识朝门口看去，正好看到宋芳华抬脚跨过门槛，不由一怔。
她今日居然穿的是女装！
待宋芳华抬起头，薛昭看清了她的面容，呼吸一滞，胸膛之中，那颗心竟不受控制的飞快跳动着。
咚！咚！咚！
“阿爹1”宋芳华轻声唤了一声，转头望见薛昭直直的看着自己，那目光中有惊艳，还有一些别的，她不愿去细想。
尽管略微有些不自在，她还是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薛参军。”
薛昭此时才如梦初醒，慌乱的移开眼神，起身还礼：“宋副将！”
“今日是家宴，就不必这么生疏客气了，”宋青山看着两人呵呵一笑，对着宋芳华道：“说起来，阿昭比你年长两岁，叫一声世兄也不为过。”
宋芳华垂目，从善如流的唤了一声：“世兄。”
柔柔一声世兄便让薛昭从头熨到了脚，心都酥软了起来，其实，他心中是想让她唤一声“昭哥哥”的，不过在宋父面前如此说未免太过唐突，不过日后，他总会让她这么唤自己的。
按捺住心思，薛昭笑着回道：“宋妹妹今日如此打扮，倒叫人眼前一亮。”
宋青山自豪道：“我家囡囡打小就漂亮！”
薛昭想起往事，意味深长的附和了一句：“的确如此。”
他的语气让宋芳华有些羞恼，抬眸趁着父亲不注意，飞快的瞪了他一眼。
薛昭有些错愕，旋即心中一荡，抿唇笑了笑。
待三人围坐在桌前已是戌时一刻了，外头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夜幕中，不时传来鞭炮声和人们的欢笑声，在这样的气氛感染下，薛昭这一刻也忘记了那些令人悲伤的往事，享受这难得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