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沈林交了药费，楚悦便见姨夫面上那散不开的凝重。
“我先送你去车站，你小姨已经过去了。”想了想，沈林还是开口道。
多亏楚悦先见之明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要不然叫沈老太这么一耽搁准得误了车程。
点点头，楚悦也没有推辞，沈林又和王空交代了几句，等他回来再处理，方才领着楚悦离开卫生所。
车站人来人往，有准备背井离乡的青年男女，也有一身体面打扮从城市返乡的，沈林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得亏由楚悦一路指引，这才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冯梅。
“行了，再耽误下去可真得误了车程，你呀，就先回去吧。”从沈林手里接过背包，冯梅虽未言明，但话中意思已然再清楚不过。
伴随“呜——”的一声长笛，冯梅拉着楚悦便随人群挤向大巴。
拥挤的人流，楚悦只来得及朝身后张望一眼，便被带着进入了车内。
直到玻璃窗户外的大山绿树逐渐成排向后倒去，眼前的丛林绿景也被石路，车道充斥，一种名为陌生的情绪终于在楚悦心底蔓延。
蒋楠岸没来。
“主人，兴许是人太多，你没能看到呢……”大福安慰道，只是明显底气不足。
不过楚悦也不是真如外表般的稚嫩孩童，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交流，楚悦很快就将这种忧愁抛之脑后。
她倒要看看，市里小学又能好了多少！
与此同时的卫生所，沈林刚刚推开屋门，只看见床上空荡荡一片，一双瞳孔里瞬间露出慌张。
“王医生，王医生！”
王空寻声从院里走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追问，便被沈林猛扑上来，大声质问：“人呢，老太太人去哪了？我不是说让你先留着她，等我回来吗？”
“你说什么？”只一瞬的愣怔，王空立马推开房门，果不其然只看见床上一片狼藉。
“怎、怎么回事，我明明一直在外头的，什么时候走的？”王空脸上也一下露出着急，可即便如此，沈老太的消失已然成为事实。
“哎！”重重叹息一声，沈林似是万般无奈，不过却并不再为难王耳，转头就朝着沈家老房方向赶去。
而沈老太也正如沈林猜测，一手扶墙，一面喘着粗气回了自家房子。
推开大门，里屋骂声便传入耳中——
“房子都给你了，你还在这不干正事，要在不滚出去找活，你就等着睡大街吧！”苍老而严厉的声音，是沈老爷子无疑。
紧接响起的轻浮声音自然是沈老大了，“爸！你不要逼我这么紧啊，我都说我会找的了，再说这些天我不也出去找过吗？结果每一家要我的。”
“你还好意思说！我老脸都被你丢完了！”
沈老爷子气的那还算硬朗的身子骨都打起哆嗦来，沈老太忙不迭走进去搀扶他，关心的话还没说出口，手臂就被打开，“你回来干什么，看看你教的好儿子，要不是你宠着，他也不会这么废！滚，跟你废物儿子一道滚出去！”
“爸！你说什么呢！”沈老大脸上也露出怒容，眼看两个人就要吵起来，沈老太一张憔悴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我、我……”
“滚出去，我没你这样的儿子！”沈老爷子也是个厉害的主，越是有人跟他对着干，他也愈发来劲。
“滚就滚，我妈你都能赶出去，赶我你也轻松的很！”沈老太不甘示弱道，这爷俩的性格倒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气氛愈演愈烈，硬是没有一个搭理沈老太的，到最后，想说的话，又被她尽数咽回了肚子。
默默走出门外，沈老太漫无目的的走着，还没走出多远，沈林已然发现她身影追了上来。
“妈！”
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让沈老太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她缓缓回头，一双眼睛早已通红，在看到沈林那同样发红的眼眶时，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决堤而下。
“妈，回去治病吧，我带你去大医院。”沈林说着，一面缓步上前。
反观沈老太，再也没有以往的死乞白赖，而是噙着泪不断摇头，“你别管我了，这么多年，都是我对不住你。我说实话，我确实被赶出来了，但我找冯梅也是想要钱。我根本不配当你妈，天下的妈，也就只有我那么狠心。”
“我知道，我也恨过您，恨同样是您的儿子，您却只爱大哥。”沈林自嘲道，语气是那般叫人痛心，但紧接着便听他又道：“但是妈，我果然还是您的儿子，听到王医生那些话的时候，我根本做不到丢下您不管！”
尤其是在看到沈老太悄悄离开时，沈林便再也无法硬起心来。
“林子……”
看着眼前眼角已经出现皱纹，印象里的稚嫩面容也早就老成的沈林，沈老太再也控制不住，瘫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眼前这位母亲，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为人父母的觉悟。
而经过一天时间终于到达市里的楚悦冯梅，对于老家发生的变数还全然不知。
两个人托着几乎散架的身子直奔目标学校，此刻正值早晨，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背着书包上学，因而在楚悦一身农村打扮出现的时候瞬间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嘻嘻，你看呐，穿成这样就好意思来上学。”
“就是啊，真难看，丢脸！”
虽说只是孩子，但也正因为如此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冯梅脸色瞬间就不好看起来，目光看向楚悦带着几分愧疚。
反观楚悦，面色坦荡，不见半点羞愧。
“小姨，我们走吧，不用理那些闲言碎语，我们堂堂正正赚钱，没什么好觉得丢脸的。”拉了拉冯梅袖角，楚悦淡然道。
那副模样，反倒更像个大人。
但有了她这一番话，冯梅也瞬间放下心中芥蒂，目光在人来人往之中一番打量，楚悦很快就定了方向，拉着冯梅大步走去。
只见一群学生包围中，是一名打扮得体，举止优雅的中年女老师，在看到楚悦时，脸上毫不掩饰嫌弃，却是在听到她的名字后，瞬间愣怔。
“哦，你就是农村来参加比赛的楚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