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穆欣给韩昭露打了电话两人一同来到了酒吧。
韩昭露和南宫穆欣把他们弄到家里,并请了假。南宫穆欣不知怎么照顾他们,她还从来没有照顾过男生呢,而韩昭露显得很熟练,酸梅汤,毛巾,醒酒药,一步呵成。当然这并不意外。
只要有韩昭露参与的饭局,大家就可以尽情地拼酒,醉得东倒西歪也不怕,知道韩昭露会一个个扶上的士送回家。后来她买了辆加长版的商务车,这下就更方便了,不但管送,还管接。顺理成章地,她成了饭局上最受欢迎的人之一。
有一阵子,韩昭露不是在去饭局的路上,就是在饭局上。没办法,她朋友多嘛,连小学同学都保持着联系,今天跟这帮人聚聚,明天跟那帮人会会,日子看起来充实得很。
朋友们都说,少了韩昭露,圈子活动就无法运转。其实韩昭露话并不多,不过有她在,大家就像吃了颗稳心丸,不用担心会受冷落。饭桌上,韩昭露是负责布菜倒酒的那个人,再不熟的人,也会得到她的殷勤布菜和热情笑脸。要是谁中途去了洗手间或者接电话,也不用担心,韩昭露会把属于他的那份菜体贴地夹进碗里,尤其是鲍鱼海参这类名贵的菜。要是人多菜少,倒是她自己的那份常常不小心漏掉了。
韩昭露对人好是天性,她是家中的长女,底下还有一个妹妹,从小到大,爸妈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爸妈说得理所当然,韩昭露听在耳里也觉得理所当然。妹妹被骄纵得不像话,韩昭露自然也因此养成了事事忍让的好脾气,和谁相处都先人后己,朋友们不论年纪大小,都亲昵地叫她“昭露姐”。
朋友中有不懂事的,和韩昭露只见过一两次面,就好意思麻烦她凌晨六点去机场接人。相熟的朋友看不过眼,私底下为她叫屈,说人家是欺负她人好。末了,这个朋友要去赶飞机,也是叫韩昭露连夜开车去送的,她觉得这是应该的,毕竟,她和昭露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既然可以替新朋友接人,自然就应该送送她。
这么做虽然有点吃亏,可韩昭露也得到了回报,她的人缘好得没话说。说起她来,朋友们一致认为她什么都好,可惜就是爱情不顺利。
韩昭露人长得不丑,略略有些婴儿肥,笑起来两个眼睛弯弯的,看上去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很多人眉眼就凌厉起来,但韩昭露总是那样纯洁,面相还是那么和善。
韩昭露的情路坎坷,说到底,就吃亏在她对男人太好了。她的恋爱史,就是一段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历史。
和很多人一样,韩昭露的第一段恋爱是校园爱情。但那时还小,男朋友是个贫困生,来自偏僻的山区。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是在友好宿舍的聚会上。吃饭的时候,一个黑瘦的男生坐在韩昭露旁边,几乎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埋头吃东西。上来了一盆濑尿虾,这种虾的壳坚硬得像披了一身软猬甲,剥壳时不小心的话很容易扎伤手指头,男生们都很有绅士风度地给女生剥虾。
那个男生也拿了一只在手里,看了又看,还是不知从何下手。韩昭露看出了他的窘态,为了化解尴尬,便自己动手剥了一只虾,偷偷放进他的碗里。男生看她一眼,很感激地吃掉了那只虾。
饭后散步时,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落在人群后面。男生对她说:“对不起,本来应该给你剥虾的,但是很抱歉,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虾。”韩昭露笑笑,安慰他说:“没事,我给你剥也是一样。”。
她说到也做到了,以后每次聚餐,只要上的菜里面有虾,她都会给他剥好放在碗里,哪怕是一点都不扎手的基围虾。男生呢,起初还颇有几分惭愧,慢慢就习惯了。
韩昭露读的是所理工科很强的初学,女少男多,正是最青春的时候,只要长得不是太丑的女生身边都围有一群男生,她当然也不乏追求者。谁也没想到,她居然会选择那个来自山区的很不起眼的男生。
其实一开始,她只是抱着想帮他一把的想法。男生没见过什么世面,生平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很多东西都不懂,韩昭露看在眼里,不等他说,只要能帮的就会出手帮他。知道他家境不好,就帮他准备助学贷款该要的资料,知道他想做兼职,就把自己做熟了的家教让给他,知道他英语不好,就陪着他一起去看英语原声电影。
男生慢慢地喜欢上了她,想到自己的家境,又不敢开口,只是迂回地对她说,她长得真像他姐姐。
韩昭露装作很生气:“我比你明明小两岁,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男生没有笑,而是说起了关于他姐姐的故事,就像很多贫困家庭一样,他们家供不起两个小孩一起上学,姐姐读完初中就辍学了,去工厂打工挣钱,做打火机,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挣来的钱自己一分都舍不得花,都攒起来给他做学费。一只打火机从配件、安装到成形,可以挣5分钱。有时候,她一天要做上千只打火机。
说到动情处,他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说:“你知道吗,我姐姐本来有一双很美的手,和你的手一样美,可现在呢,她每只手指的指关节都肿大变形了,手指上的皮肤比我的还要粗糙。都是打火机害的,该死的打火机!”。
韩昭露感动得哭了,她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一径让他握着。
没有表白,他们还是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陷入了恋爱中的韩昭露对男生更好了,依她家里的条件,她本来可以度过无忧无虑的初中生活,可她总是忙着在做兼职,大热的天跑到天河那去发传单,连瓶水都舍不得买。暑假还跑到那个男生山区的老家去,穿着花裙子去地里帮他家干活。宿舍的姐妹见了都心疼,可韩昭露甘之如饴,热恋中的她母性大发,就像一个小母亲那样,可以为爱人奉献出全部的温柔和爱。
男生也很争气,刚入学时,他穿着洗得发黄的白衬衫,一口口音浓重的英语土得掉渣,说话时连正视他人的勇气都没有,韩昭露的朋友提起他来都愤愤不平地说,“那个土鳖”!到了半年后,“土鳖”的一身土气差不多已经掉尽,变成了一个眼神平和、打扮得体、英语说得比母语还溜的大好青年。
初三时,男生得到了一个出国交流的机会,他有点犹豫,因为这次交流是半自费的,交流生得负担一定的费用。他问韩昭露去不去,韩昭露毫不犹豫地回答:“去,当然去。反正我也找到了工作,可以给你寄钱。”。
男生就这样去了大洋彼岸。临走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大排档吃夜宵,韩昭露给男朋友整整剥了一盘虾,剥好一个,就把雪白的虾仁蘸点芥末酱油,放进他的嘴里,男生吃得心满意足,她也剥得心满意足,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已经被虾壳划出了一道血痕。
昭露把工作所得的微薄积蓄都寄给了他,得到的回报是,三个月后男生告诉她,他在那边找到了工作,也有了新的女友,不准备回来了。至于韩昭露给他寄的钱,等工作几个月后,马上寄回给她。
“他跟我说抱歉。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那年《流星花园》正火,挂了电话后,韩昭露忍不住借用剧中台词发起了牢骚。
这段爱情给韩昭露留下的后遗症是,她再也没办法吃虾了,濑尿虾、基围虾、大明虾、青虾、河虾、琵琶虾、龙虾,什么虾都不行。
好在人年轻时康复能力特别强,当朋友们还在为她担心时,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投入到了下一段恋爱中。这次是个不得志的小画家,在小洲村租了个民房,自以为怀才不遇,整日价牢骚满腹。我们去小洲村玩时,小画家一眼相中了韩昭露,非得给她画个素描。
半小时后,画像画好了,画家问她们像谁。
她们支吾着答不出来。
他神秘地笑了,说,像观音。她们吓了一跳,看看画中人,再看看韩昭露,只见她面如满月,慈眉善目的,还真有点像观音。
画家的搭讪成功地打动了娟子,她很快成了他的专用模特,画家画下了她的各种姿态,朋友们提醒她说,什么都行,就是别脱光了让他画,免得留下把柄。
这段恋情维持了半年,半年后,画家有幅画入选了国际美展,算是混出了头,他搬出了小洲村,对娟子说:“你是个好姑娘,谢谢你渡我一程。”。还算他有良心,把韩昭露那些画像大多留给了她,其中有幅画的是她在清晨择毛豆的情景,朝阳在她身上染了一层光晕,犹如佛光。
那之后,韩昭露以她的肉体凡身渡了不少人,有失意的媒体人,有做着创业梦的在校生,甚至还有寻求安慰的已婚男。掰着手指一个个算过去,简直就是渣男集中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