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晃过了十年前的事,血淋淋的弧线,暴雨天的隐藏,苟活,孤独,比世上任何伤口都要强烈的剧痛……
被赶出墨家的屈辱,无法保护母亲的悲痛直接绝顶到头颅,绝望差点将他整个人撕裂。
那时他就学会了把自己跟黑暗融为一色,只有绝对的掌控,他才会稍稍放心些。
他有相信过人吗?大概只有镜中那位最熟悉的陌生人。
龙崽子是他唯一不想掌控的人,虽然她只是只龙,她比任何的珍宝都要具有价值,在他眼里,她就是生物基因的最高研究资料,是钱,是权势,是欲望。
掌握了龙的基因,几乎等同于掌握了最高级的生物。
但就像凌刀所说的那样,她只是个小孩子,单纯地相信一切好事。
两种错乱交织的欲念跟杂乱的思绪,像是带着负罪的枷锁捆住了墨延辰的双手,责问式的话语在审判他。
他有时会冷笑给自己听,自己真的会在乎人命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谴责感了?
在暴雨倾盆,雷声爆裂的深夜,枪声把整个墨氏庄园沸腾开时,他就不会再对那些活着的阻碍自己的人抱有愧疚了。
可她不是人,她只是龙,区别与人类的生物罢了。
墨延辰望着龙崽子那张傻乎乎的小脸,他突然感觉到头很晕疼,只好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像是刚刚经历了很痛苦的事。
“墨延辰?你怎么了?”龙崽子被吓坏了,难道就因为自己不答应墨延辰施法的事,他就要哭了?
大人……也会哭吗?
龙灵斩的泪痕还挂在脸上,她就慌不忙地开始安慰起了墨延辰。
“你别哭了,我确实没法帮你实现施法……但是……但是我可以帮你看到以前的记忆。”龙崽子想到了什么,拉起了墨延辰的走,很兴奋地说道:“走,回到公园那去。”
墨延辰疑惑地抬起头,他面无表情,却还是照着她的话做。
车辆在半夜行驶向荒弃的公园,就连工人都不敢多做停留,黄昏之后就匆忙坐车离去了。
远观灯打在枯草与空地上,勉强照亮着一片区域。
墨延辰带着龙崽子来到了漆黑一片的公园广场,周围的光只有墨延辰的手机照明灯,他环顾四周,发觉晚上的公园比白天更诡异,更阴森,像是不小心闯入了死气沉沉的另一个世界。
“晚上来这看什么?”墨延辰并不会畏惧鬼神,他只是特别奇怪龙崽子想干嘛。
不在乎危险,不在乎结果,他有时会被某些好奇勾引住,然后愈发深陷进去。
龙崽子却背着手,摇晃着身子,像是藏着什么小惊喜一样地问他:“你妈妈一般在哪里唱歌呢?”
墨延辰冰冷的漆黑瞳孔扫视了一圈周围,像是对此毫无感情。
他随手指了个地方,就静静地立在某处。
“是这里吗?”龙崽子跳了几步,到了他所指的方向。
墨延辰没有搭话,在黑暗下他修长安静的身姿像是鬼魅一样,比不见五指的夜色更令人惧怕。
“那,是这里?”龙崽子不怕他,一直带着莹莹发亮的笑,望着墨延辰。
本来宁静如死尘之地的公园内,若隐若现地,像是微风卷起了窸窣的声响,由四周散发开来。
一阵如骊珠雅致的嗓音,带着美妙动人的歌声,唱了起来:
“谁为她……牵起夜色下的白纱……,谁为她,戴上亲手做的玉钗,只为那一瞬的华光,明亮,黯淡再失去她……?”
墨延辰颤动的双眸内从黑夜转为万千璀璨的星河,凝视向前方,一位穿着长裙的女人身影。
夜空下温柔地为她洒下白到发亮的花瓣,随风环绕在她身边,如同柔然的雪色披帛,为她的歌声起舞,舞动着一出梦幻盛景。
“昙花,像梦,又像她……只为那一瞬的盛放,希望,淡漠再染上她。。?”
女人有一头仿佛被月色渲染的长发,发尾优雅地翘起,卷成圈,配合着她明媚精致的脸庞,一袭碎花长裙包裹住她细长如水的温柔,桃瓣似的唇微微启口,睫毛蝶翼般的颤动,她的一举一动都可比世上任何的绚烂绽放。
漆色的瞳孔比墨色更黑,眼里抹上一层静潭映月,让她从歌声里向周围的人传达出,一种来自于寂静深夜开放的花朵般的忧伤与惆怅。
“谁为她,牵起夜色下的白纱……?”女人唱到这,眼神婉转地瞄到了墨延辰。
她轻笑了一声,歪着头,柔声唤道:“辰辰?你来听妈妈唱歌了?怎么样?妈妈唱得好吗?”
墨延辰不由自主地漫步过去,他穿过了公园的人群,周围的景象已经变成了林山公园最初的模样,热闹的人群情不自禁地为歌声而止步。
他伸手,极力想抓住他所失去的……
可是感觉到身边被一阵虚幻撞到,一个小男孩的身影飞速地跑过去,抱住了女人。
男孩脸上挂着龙崽子从未看见过的笑容,比正午投下的阳光更深,更暖。
“妈妈以前就在这唱歌,嘘,有人在说我呢?”林淑琴弯下腰,紧紧地抱住小时候的墨延辰,把脸贴在他的鬓边,细细怜爱地摩挲着。
旁人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夸赞开:“唱得真好!”
“像极了歌星林昙啊!”
“林昙?就是昙花嘛,据说一唱成名后,就嫁到了豪门去,当了富家太太,哪里还用得着到处跑演出卖唱哦!”
“昙花还真好命!”
“那不是,有钱人就看中了她一张绝色的容貌,还有那副好嗓子!”
听到四周越来越不友好,甚至包含着不怀好意地揣测言论,墨延辰突然想挣脱开妈妈,让他们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