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宝简直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他看着小蜈蚣，傻傻问道，“你……你说你叫啥？”
小蜈蚣啊呜啊呜地吞着自己的蜕皮，百忙之中腾出嘴巴说，“哎呀，不是说了我叫冯若雨吗？若有所思的若，下雨的雨！”
一边说，还一边拿大眼睛白了唐小宝一眼，好像还嫌他没听清似的。
唐小宝张嘴想说点啥，但嘴巴开合了几次，愣是啥都没说出来。
其实，在得知苏夏就是蛊女阿盏的时候，唐小宝是想过也许阿盏会用蛊来控制冯若雨的。
毕竟，冯若雪曾经亲口说过，怀疑自己妹妹的失踪跟好友“苏夏”有关。
不过，那也就是想想，而且，他还以为最多也不过是用蛊控制住冯若雨，或者让她沉睡，或者控制她的思想或者身体，比如小说游戏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傀儡虫啥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
这天杀的蛊女，竟然真的把一个花季少女做成了蛊啊！
而且还是这样一条粗大丑陋恶心的蜈蚣！
唐小宝只是个完成任务、解救少女的工具人而已，现在都已经感到了无比的义愤。
可以想见，亲姐姐冯若雪见到妹妹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该有多么的心痛。
唐小宝摇了摇头，定了定神。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斟酌着问道，“那啥，若雨啊……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冯若雨抱着蜕皮大嚼的动作难得顿了顿，暂时停止了进食。
“我……我也记不太清了。”她吃力地回忆着，“我……我记得我好像有个姐姐，姐姐对我特别好，特别特别好的那种，其他我都记不太清了。”
这句话说完，她继续埋头苦吃。
唐小宝愣了愣。
小蜈蚣只记得自己姐姐冯若雪，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毕竟，她们姐妹俩的母亲天天酗酒不看孩子，父亲又是个人渣，冯若雨可以说完全是被冯若雪一点点带大的。
冯若雨只能记得她姐姐，是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奇怪的是，她说起她姐姐的态度。
即便嘴里说着“对我特别特别好”，但冯若雨表现得完全像在说一个陌生人，表情平静，语调平淡，连一丝表情波动都没有。
唯一有的，只是对眼前食物的专注和渴望而已，以致于刚刚说完，就继续迫不及待地大吃了起来。
仔细想想，似乎从见到这小蜈蚣开始，她所流露出的表情，也就只有对食物的渴望，以及对自己强大能力的恐惧和臣服而已。
而渴望食物和恐惧更强大的敌人，这些都是野兽的本能。
除了这些兽类的本能之外，这小姑娘好像再也没有表达出一丝一毫人类的情感。
没有悲伤，没有喜怒，只有在吃到喜爱的食物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一些高兴的情绪，就好像一只会说话、长着一半人身的冰冷兽类一般。
唐小宝的目光忍不住瞥向那粗大油亮的虫体。
刚刚完成蜕皮的虫体，已经与空气接触了一段时间，变得比蜕皮之前更加粗大丰盈，泛着褐红色的油亮光芒，有力的步足密密麻麻摆动着，尾部生出了两根粗长尖利的毒螫，看起来恐怖又强大。
这的确……也和人类一点都不沾边了。
唐小宝看着努力大吃的小姑娘，心中升起浓浓的悲哀。
如果她真的是冯若雨，那恐怕……
恐怕冯若雪，是再也找不回她的妹妹了。
唐小宝叹了口气，问道，“若雨，你……难道就不想念你姐姐吗？”
小蜈蚣口中咀嚼不停，一边疑惑地瞥他一眼。
“想念？额，说起来，我好像忘记该怎么想念了……”她一边吃一边说，“只是记得我一开始进入水缸里的时候，那时候一边害怕虫子，一边想姐姐，那时候的确是很想很想。”
“但是后来好像就好点了，不害怕虫子了，也不怎么想姐姐了，反正——就一切都好起来了嘛！”
小姑娘语调飞扬起来，一边继续吃吃吃。
唐小宝嘴里发苦，心里也有点发苦。
吃了巨蛾产下的幼虫，逐渐受到蛊毒污染，逐渐变成一个真正的蛊人，渐渐丧失所有人类的感情，记忆犹在，人性已失……
他实在不能说这是“好起来了”。
但，对于受尽痛楚苦难的小小少女冯若雨来说，或许，的确是——好起来了吧。
唐小宝又叹了口气。
他觉得最近这阵子，自己叹气的频率明显增加，再这么搞下去，恐怕自己都要未老先衰了。
但事还是要做，话还是要说，任务也还是要完成的。
唐小宝就问，“那……如果我要带你走，带你回到你姐姐身边的话，你愿意吗？”
小蜈蚣的进食已经接近尾声，她捧着最后一块蜕皮大嚼，一边无所谓地说道，“都行，都可以，就是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害怕我现在的样子……啊！最重要的是，离开了这里，我还能有虫子吃吗？”
一边说，小蜈蚣一边担忧地看向唐小宝。
唐小宝能说啥？
他只能头大如斗地先许下空头支票，“有有有，放心吧，管饱！”
“那就行！大哥哥我跟你走！”小蜈蚣高兴了，一口吞掉最后一点蜕皮，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唐小宝暂时松了口气。
看到小蜈蚣吃完了，他就说，“好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我进来的地方还能不能出去，能的话，我就带你一起走。”
小蜈蚣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粗大的虫体像蛇一样盘踞起来，上半身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自己的虫体上。
此时，她浓密的黑发不知为何已经快速地风干了，此时正蓬松地搭在她姣好的上半身上，勾勒出温柔的曲线。
唐小宝不敢多看，又嘱咐道，“对了，你就在这里，在原地不要动，一定不要接近你之前呆过的那个水缸，知道吗？”
“哦~”小蜈蚣懒懒地答应一声。
唐小宝叹了口气，有点不放心这个明显很迷糊的冯若雨，将一丝灵觉留在了她身上，这样一来，她一旦有所异动，自己都能马上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