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澜学会了与人交往,学会了用开朗的笑脸隐藏真实的情绪,也开始有了朋友,但她一直学不会可爱的做法,从一开始她就把自己当作一个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和帮助的对象,从不觉得男人婆是对她的侮辱,甚至很想——真的成为男生。
原本以为要和孙佑扬这样打打闹闹到毕业,没想到学校会在五年级开始时分班,沉澜被分了出去,新的班主任是个中年女人,人很不错,就是骂人的时候言辞刻薄,常常惹得学生们又是害怕,可又憋不住地想笑,后来沉澜才知道这叫做冷幽默,一般人没法修炼地像这个老师这样段位。
分了班之后沉澜就不再与原班的同学来往,因为原本也没什么好朋友在那里,与孙佑扬也再也没说过话,久到她以为其实他早就忘记了她是谁。
弟弟也上了小学,依旧受着全家人的宠爱,他比沉澜争气,从上小学开始成绩就很好,而沉澜的成绩步入正轨后也没有再挨打。
那时沉澜还以为只要自己乖乖的,成绩棒棒的,就会受到跟弟弟一样的宠爱,直到有一次,她又拿着三好学生的奖状给父亲看时,父亲依旧很高兴,却说了一句令沉澜记忆一生的话,“你弟弟以后会比你更好的。”
沉澜捏着自己的奖状,心里好像塌了一样,那时候她并没有能够描述出那种心情的语言能力,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角某一处默默关闭了,再也不会打开。
长大后,沉澜回忆起这时候,她想,幸好那时候她热爱读书,书中磅礴的家国情怀,奇幻瑰丽,足以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自己情绪的微薄,又或许是小时候看得太多,想得太多,她早早看淡家里的一切,得不到父母的宠爱也学会不去在乎。每当他们三人开心地聊天笑闹的时候,她都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她是多余的一个。
她也不知道和父母的关系走到僵局究竟是他们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她不想跟他们发生冲突,害怕父亲的打骂,于是总是乖乖念书,拿到好成绩,在家里尽量不吭声,不添麻烦。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压抑,让她在学校反而呈现另一副大大咧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样子。
六年级第二学期后,老师比着发卷子,最忙碌的就是课代表,不停地在数卷子与发卷子,那时还不流行电脑打印,卷子全部是老师手刻的,一张卷子就一面,班里放了好几个订书机,每发一摞卷子沉澜就仔细地把它们对叠好然后订好,整整齐齐看起来就舒服,然后就有人围在她身边跟她预定作业。
五年级之后沉澜已经从笨小孩变成老师和同学眼中的聪明孩子,她也发现了自己的优势,她逻辑思维能力强,组织能力强,直接体现就是她接受能力,做题速度非常快,上午发的卷子,二十多张卷子她可以一中午写完,下午拿到学校去给其他人抄。
这是一份难以名状的虚荣感也是她唯一可以拿给别人炫耀的东西。沉澜学不会主动去交朋友,但因为她成绩好还不在乎给人抄袭,所以会有很多同学会主动找她玩。
那时沉澜开始和陶静之特别好。陶静之是个和他名字一点都不匹配的男生,他们原先是一个班的,在原班他俩几乎没说过话,熟识是后来都被分到一个班,每次抄作业他都振振有辞我们是老同学,互相照顾是应该的,然后沉澜就会优先把作业借给他回家抄。
其实他成绩不错,有一年他甚至可以评上三好学生。那时男生玩的游戏都是很恐怖的,他们拿铁条放在铁轨上,然后等火车经过,铁条就被碾平,磨一磨装饰一下可以变成一把刀,他就经常去干这种事,后来学校知道了,念他们不懂事没给处分只是通报了一下,结果他的三好学生就没得上,第二学期评三好学生时,他又因为和哥们去池塘偷鱼,被人发现,跑的凉鞋都追丢了,本以为事情过了,没想到人家直接告到学校来了,于是他的三好学生又没了。
小孩子没什么是非观,听说他的事后,大家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只是都嘲笑他倒霉,学习挺好但每学期都挨打。
沉澜和他特别投缘的是两个人都很暴力,经常追着在教室里暴打对方,每次打不过的时候沉澜就大喊,“你再打我,我就不给你抄作业了。”
陶静之就马上停下来,谄媚地看着她,“肩膀疼了吗?我给你揉揉。”可别人欺负她的时候他也会立马冲上去。
小学是那种没有性别之分的中性年纪,在他的字典里没有男生和女生的分别,他甚至会拿着扫把把来找沉澜的女生同学打出去,沉澜至今没明白他是当真想打人还是因为他也是借由捉弄的方式来表达他的喜欢。
沉澜和陶静之一起玩时,不像和孙佑扬一起,孙佑扬总是带有一种俯视感对待她,陶静之更像是她的小弟,满足她的大姐情怀。
小学时每天都要带字典,有一天上课,沉澜跟陶静之吹嘘自己特别熟悉字典,每个字在什么位置她都知道,陶静之当然不信了,两人争了半天,决定考验一下。
然后陶静之就说,他来说个字,然后沉澜如果能一下子就翻到这个字,就算沉澜赢了。当时沉澜心中紧张得不行,她其实就是顺着话吹了两句,没想到陶静之这么认真,但已经这个份上了,她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然后陶静之说了一个中国的中字,沉澜心想z开头的字应该在后面,就随手一翻,没想到老天都站在她这边,居然真的一翻就翻到中字所在这页。
看着这一幕,沉澜哈哈哈地笑起来,运气简直棒透了!特别是陶静之跟看神一样的眼神看她,崇拜的小眼神,令沉澜每每想起都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