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亮许是高兴得过了头，喝得也就过了头，下车的时候步衡跟李燕儿两个人都有点儿搀不动他，好在这个司机挺好说话的，倒还真等步衡把人给送到家了回来。
“我开车这么多年，”步衡拉开车门刚坐进去，司机咬着半截烟啧啧说，“头一回拉客拉到住这儿的。”
车里没开空调，有些沉闷的热，还伴随着一股烈酒的味道，步衡把两边的窗户都打开了伸出半个头让风往脸上吹，“那算是开创您出租生涯的先例了呗。”
“小伙子，不是我说，”那司机大叔大概是找着话题了，调了头后开得飞快，“这地方住人怕是不大吉利吧，每天早上起床就看见一片坟地不瘆得慌吗？”
步衡虽然只喝了两杯，但那两杯都喝得挺扎实的，被外面裹着热气的风一吹，额头两边的太阳穴跟要随风起舞了似的突突的蹦跶，听了这司机大叔的话后跳得就更欢实了起来。
步衡抬手摁了两下感觉舒服了点儿才说，“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了，咱讲的都是科学。”
“科学个屁，”司机大叔呸了声，扭头往后看了他一眼故作神秘的说，“我有一朋友，也是跑车的，见过那玩意儿，邪忽着呢，常开的道儿也能迷了路了，硬是跟个傻子似的绕着开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出来。”
“嗯？”步衡愣了两秒，没听明白。
“哎，”司机叹了口气，“就是鬼打墙，要不是今儿业务实在不怎么样，你这一趟我都不想跑的。”
步衡被这司机的话弄得神神叨叨的，干脆闭了眼靠在座椅上假寐，这一寐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今儿这一天真累着了，居然让他给睡着了。
大概是这司机的话挺有魔力的，短短时间里步衡居然做了个梦，梦也挺邪忽。
梦里他回到了刚来这座城市的当天，王伯亮开着那辆残存的夏利来车站把他接回了新家，老妈做了一大桌子鸡鸭鱼肉的招待他，王伯亮拉着他喝了一瓶白酒，倒床就睡着了，结果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坟地里，黑黢黢的夜空偶有一处缀着几点星辰。
步衡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扒着墓碑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刚爬一半冷不丁墓碑后一个声音冲他轻轻说道：“兄弟，咱俩换换吧。”
步衡被吓了一跳，手一滑就又躺回了地上，太阳穴的疼痛也不算什么了，只觉后背一阵儿阵儿发凉发冷，跟大雪天掏枪在雪地里撒尿似的，惊得他一个哆嗦接着一个哆嗦的打。
等了一会儿那声儿又从碑后传了过来，声音清冷中带了点儿笑意，“咱俩换换吧，我有钱，很多很多钱，换了你就是我了，那些钱也都是你的。”
步衡被这声音给蛊惑了似的撑着冰凉的地砖爬坐起来，趴着碑头缩着脖子往前望，一张脸猛的从碑下探了出来，吓得他怪叫一声往后缩了能有一米多远，屁股在冰凉的地砖上都快摩出火来了，瞪着的眼睛都快看直了才认清那张带着些许笑意的脸尽然是杭祁。
“哎，醒醒……”步衡又日惊吓又是惊讶，正准备开口问你怎么也在这里，忽的隐隐听到好像有人叫他，他怔了怔往后望了一眼。
“醒醒，到地方了。”司机熄了火扭着头冲步衡大喊了两声。
步衡猛的从梦中醒了过来，看到一脸不耐的司机后还愣了一下，怔了能有三四秒才反应过来。
“你这睡得也忒死了些，”司机皱着看着他，“要不是听见你讲梦话，我都该以为你是瘁死了。”
步衡这会儿是完全反应过来了，心里想着刚刚那个挺操蛋的梦，这会儿听司机这话心里就挺不是滋味儿的，扫了眼打表器上的数字在兜儿里摸出钱按数给了直接跳下了车。
这梦真挺见鬼的，步衡拍了拍脸大步朝小区门口走去。
时间不早了，小区门口除了保安还坐里边儿拿个手机看电视，外面基本已经没什么人在转了，步衡摸出门禁卡进了小区，进单元楼前顺便在楼下的便民小超市买了一瓶冰水。
原以为杭祁这会儿不是已经睡了就是坐客厅里看一球赛呢，结果步衡提着半瓶冰水出电梯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蹲门口拿着个手机正对着耳麦指挥走位的杭祁。
电梯开门的声音把杭祁的视线引了过来，他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一下后扯下耳机冲步衡说，“我还以为今晚得在门口蹲一晚了呢。”
杭祁的脸咋的这么出现在面前步衡心里还是没来由的打了个突，猛的就让他想起了刚才的那个诡异的梦境，他暗骂自己神经病，习惯性的伸手在兜儿里摸手机想看看时间，结果就摸了一个硬硬的钥匙，这才想起来杭祁家就一把钥匙还是经常放脚垫下面的，前两天杭祁让他拿着他就真拿着了。
这大概就是杭祁为什么大半夜的会蹲在自家门口玩儿手游的原因了。
“你怎么没打个电话，”步衡摸出钥匙开门，有些歉意的说，“王伯亮今晚做寿，下午才来的电话，我没想起来就直接过去了。”
“你这一晚上都没看手机吧。”杭祁直接退了游戏把手机放回兜儿里，等步衡开了门后率先钻了进去。
步衡愣了一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三个未接和一条微信，全来自杭祁。
“可能是饭管儿太闹腾了没听见，”步衡郁闷的道，“不好意思啊，你……”
“鱼还做吗？”杭祁突然问。
步衡一愣，“啥？”
“不是说今晚蒸鱼的吗，”杭祁换了鞋往沙发上一躺，又重新摸出了手机，“不好意思什么的话就别说了吧，用行动来挽回一下你的不好意思我可能接受得更坦然一点儿。”
“靠，”步衡被他这大爷语气弄得骂了句脏话，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往茶几上一放说，“你别告诉我你今儿一直蹲门口等着连口饭都没吃。”
“那倒没有，”杭祁说，“我下午去了桃子工作室交了两张图样顺便看了下半成品，回来得也算晚了，没想到你比我更晚……”说着他突然吸了吸鼻子，歪过头看了他一眼，“还喝白酒了？”
“狗鼻子吧你，”步衡直接进了厨房，“就蒸个鱼吗？”
“你要乐意的话也可以再弄个下饭的菜，”杭祁跟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操作着游戏界面的小人儿走位，“不乐意的话就随便蒸个米饭吧，我姨那儿拿回来的凉菜还有。”
步衡站灶台前努力回忆了好几遍老妈每次蒸鱼的步骤后才小心翼翼的把鱼放进了蒸锅里，掐着时间等着鱼蒸熟，这个时间里步衡才恍然，他居然因为那点儿头发丝儿似的歉意被杭祁支配着给他做了顿饭！
莫不是失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