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欢喜冤家
清乔2023-12-15 12:003,420

   萧遥被带回到泉眼渡劫的日子里,他的神识却回到了千暮城。

   生命在终结与起始中徘徊,他不觉得痛苦,相反,却有一种纯粹的快乐在他朦胧的过去中忽闪着微弱的光。

   睁开惺忪睡眼,坐起身,萧遥推开窗看到的是绚烂的朝霞,那一刻,他笃定,是该给自己找一个师父了。他的父母知道他这个决定很是高兴,就让他自己选,选好了按照礼数走个过场立马把他送过去。然后他便听到他爹在院子里同他娘说了句:“有人收总比没人管要强。”

   他不喜欢看他们这副心力憔悴的态度,于是跑过去,大声说:“我要拜赵文兰作师父!爹,娘,你们看着吧!下次去,我大显身手,她一定同意收我!”

   “好好好!”他爹回得很是敷衍,然后催促他去学馆。

   那几天,他乖得很积极,心里想挽回上次在赵文兰家丢的面子,便一直憋着劲儿,每天大块吃肉大口吞鱼,养精蓄锐。一开始,他装病不出门,后来就往后山跑,去吸收天地之精华。终于有一天,他觉得这事儿妥了,该去露两手了,便没打招呼,一个人跑到赵文兰家,砰砰砰敲门。

   “你怎么又来了?”门开了半扇,探头出来的是小月溪。

   他呲牙咧嘴笑得自信满满,说:“我找你姥姥,上一次不代表我真正的实力,今天你们要好好看看我的风雨术。”

   小月溪却讪笑两声,“趁我姥姥不在家,你快回去吧!”她奶声奶气,像在可怜他,说完就要关门。

   萧遥不信她,撑住门,往里觑一眼,问她:“真不在?”

   “骗你做甚?”她放松警惕,“我姥姥去集上买绣花针去了。”

   不在正好!萧遥馊主意上身!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门大步迈进去。

   “月溪小妹妹,”他牢牢记得她名字,甩着手大步流星往里走,“你瞧着,我给你家花儿好好浇浇水,等你姥姥回来,准保她满意!”

   月溪小跑着追上他,小鹰捉老鸡似的挡在他身前,提起手中的桃木剑,嚷起来:“谁是你妹妹!你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萧遥退后两步,他是来示好的,哪儿能得罪她,于是讨好地笑笑,道:“要不这样,我跟院里等她,你甭管我,我不碍你什么事儿的。”说着,他自顾自地便跟房檐下的台阶那儿坐下。

   月溪说了句癞皮狗,懒得跟他争执,说:“那你等着吧!等我姥姥回来把你赶出去!”她说完抬脚进屋,爬到小桌子上继续写她的大字。

   院里静悄悄的,日头在头顶一动不动地发着刺眼的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萧遥在地上斜着歪着总共换了十个姿势,每次都借机往屋里瞄一眼,他就奇了怪了,这么大点儿的小姑娘怎么能在桌前纹丝不动地坐那么久?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在干嘛?”他不甘寂寞,开口问她。

   “做功课。”她头也不抬回他。

   “你姥姥是不是不让你学玄术?”他终于坐不住,扑拉扑拉手,站起来。

   “我还小,不着急。”她回得淡定,仍不看他。

   “时候不早了,我爹娘怕是要找我回家吃饭了。”他踢着脚,技痒难耐。

   月溪停下笔,看他站在院里仰头看天,不像是个傻子,问他:“你干嘛非要找我姥姥?她不待见你,你还是走吧!”她随即叹口气,低头学习。

   “你不用送我!”萧遥扬扬手,打定了主意,他有备而来,就这么走了实在对不起他自己。

   他在海棠树旁停了好一会儿,月溪果然没有跟来,他于是便吸气运气,水灵印一成,风雨术手到擒来,院子里滚石子儿的声音被压下去,云气聚在他掌间,打着惊雷,像刚从树上摘下的大果子。

   “你在干嘛?”月溪从他身后绕过来,见到这一幕,吓傻了眼。

   萧遥咧嘴笑笑,看着手里的云团越涨越胖,乐开了花儿,“你看你看,我没骗你吧?你得给我做个见证,告诉你姥……”

   云团开始像水盆子里蹦跳的大鱼,萧遥抱不住,收住嘴,发力一推——两推——三推,他一屁股摔在地上,才好容易把它推到了头顶。这是他有史以来造的最大的一片云了,他眼瞅着它晃晃悠悠飘了两步远,搜肠刮肚却不晓得怎么把它变小。

   “你快把它收走!园子要被你淹掉的!”月溪急得喊起来!

   萧遥自感无力回天,站在云下蹦着高儿喊将着没事儿,没事儿,试图靠蛮力将它劈成两半,三蹦两蹦够不到,云仍僵在半空无动于衷。

   两人都仰起脸盯半天,萧遥心存侥幸,若无其事地转脸跟她说:“雷声大雨点小的道理你懂吧?这云也一样——”

   他话音刚落,云团里噼里啪啦砸下黄豆大的冰雹,一阵堪比一阵强,三波过去,术散云收,院里的花一半被砸得七零八落,一半被踩得惨不忍睹。萧遥再一次玄术失手,自己吃点儿亏不要紧,害到别人就不对了。他见月溪立在一旁抹起了眼泪,蹲下身扶了几株花,死得翘翘的,他站起来,不知说什么好,遂拍了拍海棠树,强颜欢笑道:“还好,这棵树没事儿……”

   月溪气不打一处来,转身跑开了。萧遥脸是要不回来了,愣在原地更担心赵文兰回来收拾他,正在想辄,只见月溪拎着她那把桃木剑就冲了出来。

   “你赔我花!”她摆出打狗的阵仗,一把桃木剑横在身前,足有她身量一样长。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萧遥理亏词穷,“改日我多买几株给你送来!”

   “不行!你把它们变回来!”

   变回来?萧遥无望地看着一地残花,摇着头,她做什么大梦!救花儿的玄术他一辈子也学不了啊!他双手沾满泥土,无所适从地一手一个捻起两株花儿,又丢了回去,无奈摊摊手,尴尬一笑。

   月溪简直要被气炸了,这不明摆着是在挑衅吗!她舞起桃木剑便劈了过去。萧遥见势不妙,左挡右避,她却是来真的,一招一式还颇像个练家子。萧遥嘴里喊着好男不跟女斗,喊着赔她赔她,她却不依不挠,让他脱不了身,你追我赶的,在院子里跑了三圈。

   第四圈的时候,萧遥反应过来,见那大门半掩着,不如先跑了再说,心里这样想着,便如看到救星一般冲向大门。门似是看到他心意,吱吱地打开来,救星变煞星,赵文兰迈腿进来了。

   萧遥吓得停住脚,月溪高举着剑追上来,他紧忙又折过去往里跑。

   “这是闹什么!”赵文兰立在原地,吼了一声。

   月溪在她身前停下,指着满院狼藉,气喘吁吁,“姥姥!你看咱家院子!全是他干的!你别动手,看我抓住他!”

   赵文兰见此情形,倒也没劝阻,轻描淡写地绕过去,搬了把椅子坐那看了起来。他俩人继续这个攻那个守,赵文兰在一旁指手画脚,一会儿教她横扫,一会儿教她下劈。萧遥只恨平日只顾着钻研玄术,拳脚剑法上疏忽了,哪里经得住她祖孙二人这般折腾。终于,在她们天衣无缝的配合之下,他摔了个屁股蹲儿,心里那叫一个冤,可是他不觉得丢人了,打倒小他一个头的姑娘家那才丢人呢,嘴硬道:“要不是我手无寸铁,会输给你!”

   月溪收了剑,“姥姥,家里还有剑不?”

   萧遥草率了,连忙改口,“算你赢!算你赢!”

   “姥姥!我什么都没干!都是他使的玄术!”月溪庆幸没放他走,等着她姥姥拿他是问。

   萧遥自知有错,赔完礼道完歉,又是一番解释。赵文兰耐心听完,脸上禁不住地乐开了花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萧遥!”他说完,站起身看到她不怎么好惹的脸,又恭敬重复一句,“我叫萧遥,婆……婆婆。我今天是来拜师的。”

   赵文兰不与他计较,摆摆手让他走,顺便说了句:“回去告诉你爹娘,准备拜师礼吧!”

   萧遥哑然,为什么捅了马蜂窝还有蜜吃?难道他真是个香饽饽?

   月溪也哑然,为什么好端端地要遭此变数!难道她姥姥需要个闯祸精来考验她?

   他两人面面相觑,他看她一脸扬眉吐气,她看他一脸鄙视。

   “姥姥你不教我玄术,干嘛要教他!”月溪嘟嘴埋怨。

   赵文兰宠溺地揽她过来,说:“我也不想收什么徒弟教什么玄术,但是有他在,以后还能陪你打打拳练练剑,你看这小子,他跟你一样很有上进心,你的武艺比她略胜一筹,玄术却比不过他。我教他些玄术心法帮他开开悟性,将来他玄术厉害了,你武艺也能精进不少,玄术总有一时用不得的时候,拳脚功夫则不然,你俩以后各学各的,不耽误事儿。”

   萧遥听得云里雾里的,感情这是拿他当陪练,想要把他教会了作反面教材的,他那心里一万个不服,却听赵文兰问了他一句:“你怎么?变卦了?”

   “没有没有!”萧遥回过神,倏忽间想起了她心唤术的本事,极力避开她眼睛,看向一边,碰巧瞥到了同样一脸不服气的月溪。

   她冲她姥姥说:“姥姥,你看他能打过我!”

   萧遥顿时来了斗志,这个师父不拜那就是他胆小如鼠了,于是昂首挺胸朝她歪嘴一笑,心下想,这下子她打人都有动力了。这事儿就这么应下来了,他一路蹦跳着回到了山上的家中。

   他爹出门还没回来,他娘在烧火做饭,他觉得这么大的好消息要等着吃饭的时候再告诉他们。可是他心里无比激动,他像个大家闺秀一般坐在窗前遥望着山下,隐隐约约看得到涂月溪的家,再放眼望去,整个千暮城尽收眼底。

   晚霞如火,映红了半边天,他的双眸如星芒般在落日的余晖中疯长出了翅膀,带着他在千暮城的花谢花开中转个不停。几度春秋如白驹过隙,他飞过千暮城,行过一片茫茫汪洋,落脚在霞光万丈的泉眼。他的翅膀化作一阵风消失不见,他赤裸裸地被泉水包围着,温暖的水洗去了他一路的疲惫,他渐渐闭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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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上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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