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月冷笑一下。
是吧,所有的人都觉得,她留在陈墨染身边是最好的选择,说白了,这些人只是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而已。
若是换位思考,她们难道愿意无期限的这样被困在这里么?
任青月叹了口气:“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了。”
佣人自然是不敢阻拦的,只是叮嘱她若有什么事情尽可吩咐。
任青月一步一步的往楼梯上走,每走一步,心里就凉一分,感觉脚底下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铁链,死死的把她锁在了这里。
在这里锦衣玉食,有佣人保镖,想要什么几乎都唾手可得,放在别人眼里,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才会有这样的好运势。
没人懂她啊,没人懂。
而那边的陈墨染,开了车出门,其实并不知道去哪里好,顾长宁告诉他最近这段时间安分一些,他更加的无事可做了。
车子在城区转了一圈,最后去了远郊的别墅。
离得很远,就看见黑森森的院墙,院墙的转角上,有个不起眼的小塔楼,一般人不会注意,不过陈墨染太清楚,那里有个全天待命的狙击手。
车子一点点的开近,黑森森的大铁门下面开了个小门,小门打开,出来了个人,看了外边的车子一下,即便认得这是陈墨染的车牌,还是过来亲自检查了一下。
陈墨染降下车窗,看着一眼车子外边的人:“只有我自己。”
外边的人点头,对着门内点头,大铁门马上吱吱呀呀的打开了。
陈墨染驱车进入。
别墅内部很大,不过并不温馨,里边类似于军事化的装修格局,生硬冰冷。
陈墨染车子绕了一下,靠在别墅后面位置处有陈墨染专门休息的地方。
距离不近,他就慢慢的开着。
脑子里响起来的是任青月的那些控诉。
其实怎么能不知道任青月心里的那些委屈,本来人家姑娘开始就不得意他,是他用了手段,才把任青月强留在身边的,现在人家姑娘不愿意,也是正常。
不过是他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就算不看在自己人品的份上,看在自己出手阔绰,任青月多少也会如那些普通的女人一样,为财为权衡量一下然后心甘情愿的留下的。
最后还是失算了,任青月在他身边的时间越长,这反抗的力度就越大,闹起来就越不依不饶。
陈墨染神色越来越晦暗。
任青月不了解陈冷,他若是前脚让她走了,陈冷马上就能把她抓回去。
即便知道任青月和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关系,陈冷也并不会放过她的,毕竟曾经为了任青月,他可是伤了他身边很得意的一位心腹。
陈冷这个人,睚眦必较,最容不得自己吃亏了。
所以,他怎么放心让她离开呢。
陈墨染慢慢的把车子停在一处楼房的前面空地上。
楼房建造的风格很是简单,就如同外边联排的居民楼一样。
陈墨染下车,车钥匙在手中一颠一颠的把玩,然后推开一楼的木门。
时间有些久了,木门推开响声有些大。
不过陈墨染并不在意,他径直进去。
一楼是全打通的格局,里面放了许多用白布遮起来的画板。
看里面的格局,装修的有些年头了,不过因为有人打扫,里面通风不错,并没有任何的异味。
一楼正中间有个很大的沙发,上面没什么装饰的东西,光秃秃的,看起来时间也很久了,沙发都有些褪色了,上面的真皮也有了一些开裂的痕迹。
陈墨染过去,直接把整个身体都陷在沙发里面。
他闭上眼睛,隔了半响才很小声的念了一下:“妈。”
静静地躺在沙发上,时间一长就有些昏昏欲睡,不过陈墨染却并没有睡得踏实,他似乎看见了很多年前的一些场景。
他的母亲,还不是照片上不能动只带着一个僵硬微笑的图片,而是能实实在在在他身边的一个大活人。
他的母亲,笑容也还时常在脸上。
那时候他的年纪似乎还不大,母亲多数情况下还会笑着和他说话,说的是什么,已经模糊了。
陈墨染躺在沙发上,眼角慢慢潮湿。
他很想用力的看清那个笑着对自己说话的女人,很想摸一摸她仍旧带有温度的一张脸,可是越是用力,眼前的人就越是模糊。
最后他听见砰的一声,眼前的画面整体晃动,然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世界里被震碎了。
那个微笑的女人,一点点的僵硬了脸上的表情,嘴角上扬的角度也慢慢的消失。
陈墨染忽悠一下睁开眼,好一会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似乎置身在一处虚无中,身边的景物都分辨不清楚。
陈墨染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再次睁开眼才慢慢的清醒,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在哪里。
他慢慢的起身,一转头就看见了身边一块遮起来的画板在手边。
他伸手,直接把画板上的白布掀开。
入眼的是色彩分明的一幅油画。
陈墨染盯着那画看了好半天,画面上一家三口,男人搂着身边的妻子和怀里的孩子,一脸慈爱和幸福,女人微微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中间的小孩懵懂着一张脸,手里还拿着一个啃的不像样的苹果。
这幅画应该是从某一张照片上临摹下来的。
陈墨染盯着画看了好半天,他脸上的表情平淡,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房子里面十分的安静,连带着周围气氛都安静下来。
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沙发上的陈墨染突然暴起,从沙发上翻身而下,下一步的动作就是一脚踹在那幅油画上面。
木质画板根本经不住他的动作,应声而裂,继而碎成很多块,画板直接被他踹出去了,画板撞在别的画板上面,连带着其余的都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的倒下。
陈墨染红着眼睛站在原地喘粗气,恶狠狠的盯着地上的碎木屑。
他缓了一会突然走到旁边,一个一个的把身边的那些白布全都掀开。
一幅幅的油画露出来。
能看得出,画的作者笔法很是细腻,连人物眉毛都画的很精细。
那些画里的人物脸上统一都是带着笑容的,眼睛里也隐藏着笑意,让人看了,心里也觉得温和起来。
陈墨染找了一下,其中有几幅是三个人的,后来那些画就没了,只剩最初画里面那个小孩子,后来的画几乎成了他慢慢长大的一个记录。
房子里面一楼几乎都是画板,陈墨染只掀开了一些,他站在那些画的前面,能看得出嘴角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他过了一会才大口大口的呼吸,然后慢慢的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最近距离的一幅画。
画面上有一个小男孩,看着远处的什么东西,还深处胖乎乎的小手指着。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视线并没有落在男孩子手指的方向,而是盯着前面的什么东西看,画面看起来随性自然。
这个男人虽然只是一个侧脸,可是画的十分逼真。
陈墨染看了这个后,马上就想起来陈冷年轻时候的模样。
他眯着眼睛,手指慢慢摩挲的挪到画面中陈冷的脸部,然后慢慢的用力。
本来油画的时间就有些长了,没有经过精细的处理,被陈墨染这样子用力的抠着,画面上的那张人脸慢慢的就有些模糊了。
陈墨染眼眶还是红的,声音却异常的清冷:“你不配,不配。”
虽然知道这个人是听不见的,可是陈墨染还是控制不住。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他没有管那些散落的画板,直接站起身,松了松领带,然后从楼房里面走出去。
出了那个木门,才觉得呼吸畅通了。
陈墨染过去靠在车头,摸了摸身上,才想起来烟在车里,他从窗户把身体上身伸进去,把烟盒拿出来,抽出一支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想起了很多已经被刻意忘记的事情。
陈冷年轻的时候,长得是真的好啊。
原本再有点经济基础,身边莺莺燕燕自然很多。
可是后来,他娶了他的母亲,一个名门闺秀。
若是不管别的,单看两个人的长相,是真的很相配。
陈冷虽然涉黑,干的都是丧尽天良的事情,可是却长着一张十分正直的脸,看起来就是那种路上但凡看见不平事都会上去主持公道的人。
他的母亲,从小被教导的温文尔雅呀呀呀知书达理,若是陈冷是一般家庭的公子,想必两个人这一辈子也能过得充实满足。
可是陈冷不是。
他有野心,也有一定的能力,所以这一辈子注定不会特别平坦。
这样,就苦了他身边的女人。
陈墨染慢慢懂得一些事情之后,其实是很奇怪的,为何他的父亲在家的时间那么少,为什么他的母亲每次看见父亲回来,都会露出那种欣喜若狂的表情。
夫妻两个,朝夕相处不是很平常的事情么,怎么连见一面都这么难呢。
再后来,听问了一些事情,也偶尔看见了一些画面,他心里稍微有了一些想法。
但是他的母亲,那个连吵架都不会的女人,每次在他问起的时候,都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的父亲是个正直的人,外边还是逢场作戏。
他的父亲要扛起他们的家,所以不得不出门奔波。
其实那个时候,他如何能听得懂这些成人世界的道理,只是在环视自己的家的时候,有些疑惑,家里已经够豪华了,有佣人,有保镖,有那些看起来十分昂贵的东西,还需要他的父亲出门奔波什么呢。
可是他的母亲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不厌其烦的帮着陈冷对他解释。
陈墨染一支烟抽完,转身上车,比来的时候还要快的开到了外边的大门口。
门卫很是意外,看见陈墨染这么快出来,忙过来问:“先生,这是要走了么?”
陈墨染冷冷的嗯了一下。
门卫看他表情不好,本想问的问题也没出口,对着一旁挥挥手,那边赶紧把铁门打开。
陈墨染车子开出一半突然停下,对着马上跟过来的门卫保镖问:“上次运过来的那批货,你们抽空过去看一下。”
保镖愣了一下,可能以为刚才陈墨染就是去看那批货了,他点头:“先生刚才检查,是发现什么不对了么?”
陈墨染叹了口气:“没有,我还没去看,最近没时间,你们找个人过去检查一下好了,都是自己人,我信得过你们。”
保镖称是,陈墨染这才离开。
铁门慢慢的关上,门卫保镖还站在原地,过了一会才慢悠悠的去了旁边的岗哨亭子里面,“先生这次过来好像有些不对,我以为他是去验货了,本不应该这么快出来,可是他根本没去。”
里面原本坐着个人,闻言有些懒散的开口:“先生最近都不对劲,我听见上面给了命令,说是最近什么都不做,让我们放松一下,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有过这个待遇。”
进来的人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要刮什么风了。”
陈墨染出去,径直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酒吧。
不用人领着,自己就去了包间。
他酒水才点完,就有人推门进来。
“陈少,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啊。”
来人年纪不少,浓妆艳抹,扭着腰肢。
陈墨染看了看她,本想说不用,结果话到嘴边又变了:“挑两个好看的送过来,不要像你这种化大浓妆的,送过来我给你扔出去。”
妈妈桑有些尴尬,不过有生意做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好嘞,马上就把人叫过来。”
陈墨染摊开胳膊半躺在沙发上,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疼,估计是没吃饭的缘故。
他顾不了那么多,闭着眼睛,等着酒水和姑娘送上门。
酒水很快,姑娘也很快,几乎同时过来。
妈妈桑的眼光不错,送来的两个女孩子一看年纪就不大,脸上的拘谨也不是装出来的。
妈妈桑在后面推了推两个人:“进去进去,陈少在里面等着呢。”
随后她一脸笑意的看着陈墨染:“新来的两个,还有点不懂规矩放不开,陈少别介意就好。”
陈墨染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那两个女孩子磨磨蹭蹭的走到陈墨染旁边,有些小心翼翼的坐下。
陈墨染不看她们,看着服务生把酒水摆上来。
服务生也是这里的老人了,十分会看脸色,顺手把酒开了两瓶,递给两个女孩子一人一瓶:“陪陈少好好喝,别惹陈少不高兴啊。”
女孩子自然唯唯诺诺的应承下来。
陈墨染看了看她们,突然就觉得好笑了。
从前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那时候还有些好奇心的,愿意逗弄逗弄,可是现在看见她们,怎么突然就这么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