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宁是在晚一些的时候看见白音腿上的淤青的,当时白音洗完澡,正在穿睡衣,裤子还没提上去,顾长宁端着牛奶进屋,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眼就看见了白音大腿外侧的淤青。
白音兴许是看见他进来了,所以提裤子的动作特别的快,也不知道是怕他看见腿上的痕迹还是有些害羞,而且那淤青其实面积也不大,可就是一下子刺了顾长宁的眼。
白音看着顾长宁,笑呵呵:“今天去陈家别墅了?”
顾长宁眼睛还是盯着白音的腿,“嗯,去了,转了一圈。”
他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面,然后坐在床上,冲着白音招手:“过来。”
白音头发没全干,手上还拿着毛巾一点点的擦,笑着问:“干什么啊?”
虽然是问着,可还是一步步的过去了,靠近顾长宁的时候,顾长宁突然一把抓住白音的胳膊,稍微用力,把她拉着坐在自己的腿上,同时一只手按在她腿上淤青的位置,“这里,是被苏慧弄伤的?”
白音躲了一下,“哪有弄伤,就是撞了一下,现在都不疼了,没什么感觉。”
说是不疼,可刚才躲着顾长宁碰触的时候,微微皱起来的眉头,还是被顾长宁察觉了,他叹了口气:“怪我。”
这个事情,顾长宁已经自责很多次了,连同自己上一次被陈冷抓走之后,顾长宁的内疚像是两次一起爆发了一样。
白音伸手按在他的眉心,“没事啊,我两次都化险为夷,说明老天爷善待我,以后得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的。”
顾长宁嗯了一下,把牛奶拿过来递给白音,然后拉着她坐在椅子上,拿着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一切收拾好之后,白音就躺下了,昨天虽然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了一晚上,可现在沾了床还是觉得全身软绵绵的。
顾长宁也没什么事情,在她旁边躺下来,搂着她:“医院那边说是明天可以把结果传过来,但是我联系了当时给做检查的医生,说是不太好,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所谓的不太好,其实也就是说检查结果和之前的一样了。
白音心里酸酸的,这几天下来,其实多少都有些接受了这个事情,她闷声,“医生有没有说可不可以动手术之类的。”
顾长宁思虑了一下,应该是在寻找措辞,“初步来说,不建议手术,肝脏上的肿瘤有些大,手术风险太大了,不过也不是说一定不能手术,明天我们去医院和医生聊一下,看一下有什么更好的方案。”
白音只能说好,然后和顾长宁絮叨了一会,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白音侧头看了一下,顾长宁不在床上也不在房间里面。
白音起来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下楼,顾长宁和白城都在楼下,看样子是已经吃过了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喝茶。
看了看外边,又开始下雪了。
白城抬头看过来,笑呵呵:“快点去吃饭,刚才长宁说了,今天要去医院,你被抓走的时候吸入了一些药物,也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什么影响,我们还是去医院查一下的好。”
白音点头,“好,知道了。”
吃饭的空挡,白音放在餐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颇有些意外,不过却也有些明了。
电话接起来,白音声音客气了很多,“怎么了?”
王女士在那边说话很小心:“你在哪里呢?”
“在家。”
“哦,”王女士掂量着,“现在是自己么?”
白音知道她的意思,“我一个人,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没有不方便。”
王女士这才把说话声音放大了,“你爸去重新检查了么,结果怎么样,是不是误诊?”
白音叹了口气,看王女士这样子,加上她之前劝说白城过来出了力,白音对她的埋怨就少了很多。
“应该是没有误诊,我爸得的确实不是好病,一会我们去医院,和医生聊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案。”
王女士半天没说话,等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多少带了一些哽咽,“怎么会这样呢,我还以为是这边检查错了。”
怎么会这样?这话问谁呢?
白音不想提这个事情了,“阿夜一个人在家,你要是有时间,过去看看,他放假的话你帮着给做顿饭。”
“好好好,我知道了,家里这边,你不要担心,让你爸在那边多待一段时间,能把病治好了最好。”
白音想了想,“那好,就说这么多了,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她还有些怅然,从前一起生活,两个人的关系剑拔弩张,现在分开了,反而好了很多,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就是这么说不明白。
白音吃过饭,三个人就去了医院,说是给白音检查,可是最后聊的却是白城的病情。
白城的病不太好,肿瘤转移的地方有点多,即便是顾家老爷子找的靠谱医生,一下子也不敢说这个病有治愈的希望,只能说试试。
白音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眼眶红着,“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医生想了想,“动手术我们不建议,肿瘤比较大,而且比较多,手术没办法根除,现在可以做介入,但是介入有局限性,预后也不确定,这个只能说建议。”
如果要动手术,肯定是要告诉白城实情的,白音有些犹豫。
顾长宁看得出白音现在拿不定主意,就先让白音出去,自己和医生谈。
白音估计医生面对自己,说的话有所保留,可能对顾长宁会说的比较客观,所以也比较听话,出去等着。
白城不喜欢医院的环境,没有进来,就在楼下的花坛那边坐着,白音站在窗户口,一眼就看见了白城。
花坛里面没了东西,无法遮挡白城的身影,白音就这样看着,眼泪还是出来了。
这段时间白城瘦了很多,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白城总是安慰他们说没事,年纪大了,太胖容易得老年病,可是这样瘦下去,明显也是不正常的,不知道白城自己有没有察觉。
……
陈墨染开了老夫人的那个抽屉,抽屉并不大,里面是一些文件类的东西,很整齐。
陈墨染拿起来一些看了看,最初是没有看明白什么意思,这些文件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上面记载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文件上有些字根本都读不通顺,还有些好像是诗句一样的东西。
陈墨染看了半天,一头雾水。
任青月端着水果进来,看见床上散落的文件,随便拿起来一个看了看,也是皱着眉头:“这写的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看不懂?”
陈墨染坐在床边,“我也看不明白。”
任青月好奇,接连拿起来别的看了看,而后若有所思。
陈墨染沉默了一会,有些放弃了,把手里的纸张随便的扔在床上,“算了,我看这些东西……”
“阿染,”任青月突然开口,犹犹豫豫,“我觉得这些东西有点眼熟。”
陈墨染看着她:“什么意思?”
任青月也不是很确定,“上次我在你书房里面,看见你书桌上放了个笔记本,上面不是也写着很多东西么,我觉得这两个有关联。”
陈墨染看着任青月好一会,突然从床上窜起来,直接冲出房间去了书房。
那本笔记本是那时候偷着从老夫人书房里面带出来的,没事的时候他会看一会,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乍一看好像是从书本里面摘抄的句子。
老夫人生前算是比较文艺的一个女人,没事的时候看书读报,遇到好词好句,会习惯性的抄写在本子上,笔记本里的东西也是杂乱无章,互相没有关联,陈墨染潜意识的就觉得这可能是老夫人生前的手记。
他从书房里面拿出来那个笔记本,然后把那些文件一张一张的摆好,笔记本打开,一个个的对照。
越看,陈墨染越是惊讶。
是了,文件上面的东西就好像是一些代码,笔记本里面的东西,就是这些代码的编写顺序,按照笔记本里面所教,把文件里面那些东西一点点的翻译过来,重新排列,得到的,确实是一些新的数据。
任青月歪着脑袋在旁边跟着看,然后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她不看文件,直接看着陈墨染,神色复杂:“阿染。”
陈墨染盯着手里的文件,嘴唇抿着,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跳跃。
任青月有些担心,“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真的么?”
陈墨染没办法回答,可是心里也明白,老夫人用这么繁琐的方式存储这些东西,肯定是这些数据十分的重要。
也有可能,当初就是因为这些数据,她才最后殒命在陈冷手里。
他捏着纸张的手青筋暴起,任青月小心的靠近他,慢慢的握住他的手:“阿染,这些东西要给顾先生看么?”
陈墨染慢慢的抬头看着任青月,似乎根本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任青月知道有些话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但是她骨子里的正直让她没办法装作什么都不清楚。
“阿染,这毕竟也关系到顾先生,他有权知道,也有权让这些东西见光,而且我觉得你母亲留着这个,并且这么用心的保护着,就是希望这些证据不被你父亲摧毁了,有一日能被人拿出来公之于众。”
陈墨染再次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声音有些沉闷,“我知道。”
任青月多余的没说,只是抓着他的手紧了紧。
……
顾长宁傍晚的时候才接到陈墨染的电话,陈墨染在电话里说话声音有些不寻常,似乎支支吾吾,又似乎做了某些决定。
顾长宁一转念头差不多就能明白怎么回事,他直接开口:“老夫人的抽屉打开了?”
陈墨染顿了一下,“嗯,打开了,里面的东西我都看了一遍,二哥,你要过来看看么?”
顾长宁笑了,“我就不看了,看你说话这样子,怎么,里面的东西很吓人?”
陈墨染捏着电话,“嗯,是有些吓人。”
不等顾长宁说什么,陈墨染再次开口,“二哥,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父母当年是怎么……”
后面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了。
顾长宁一下子沉默了。
这种沉默让陈墨染心里针扎一样的疼。
沉默的时间虽然长,但最后顾长宁还是开口了,“被人陷害。”
陈墨染呼吸一重,虽然之前想好了各种说辞,但是这个时候才发觉全是徒劳,如今根本用不上。
他吭哧了一下,“二哥,一会我给你发一些东西,你先看看,之后我们再说怎么处理。”
似乎害怕顾长宁追问什么,陈墨染快速的挂了电话,顾长宁慢慢的把手机拿下来,眼睛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
白音正和白城看下雪,白城明显有些不耐烦,北方那个小城市年年冬天大雪连绵,他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是白音却兴致盎然,让庆嫂煮了茶,拉着白城在院子里坐下,看着雪越下越大,她好似很开心的样子。
可是顾长宁知道,她脸上的笑容有多么假。
今天从医院回来,她脸上一直都是笑呵呵的,白城还以为是她自己的检查没什么问题,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可是他没看见,白音笑起来红着的眼眶。
手机没一会就提示有消息进来,顾长宁点开看了一眼,是一份文件。
可是接下去,越看他脸色越难看。
陈墨染发过来的是已经整理过的文件,按照老夫人教的方法翻译了过来。
顾长宁盯着那张图片仔仔细细的看了每一个数据和每一个文字。
这些东西,他不是不知道,之前让人调查港口那边陈家进货明细,就已经查出来这些有问题的东西,可是有一些,陈老夫人记载的却更加的详细。
那部分,跟他父母有关。
当年顾家出资帮助贸易港口的建成,立下了很大的功劳,港口很多流通权限自然就落在了顾家的手里,顾家自己本身是做投资生意,并没有什么来往货物,所以很多人想从顾家手里把港口的一些管理权转接过去,其中当然也包括陈冷。
陈冷的名声并不好,而顾家是个正经做生意的人家,自然不愿意和陈家扯上任何的关系,在所有想要接手港口管理权的人中,最不可能被选中的就是陈冷,这个陈冷自己也是清楚的。
不过最初的时候,顾家也并没有想着放手港口这边的管理权,他们投入那么多资金,不就是为了拿到这个。
可是陈冷似乎看不明白老爷子的心思,一门心的就想着让老爷子把权限转给自己,明里暗里的暗示,各种场合的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