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回来，白音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顾长宁的不对劲，倒也说不上生气或者难过，就是沉默的和往常不同。
而这种不同，其实也并不明显，让人很难分辨。
白音观察了顾长宁一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趁着顾长宁上楼换衣服的功夫，拉着白夜问：“你们今天在公司发生什么事了么？”
白夜有些奇怪：“没啊，没发生什么啊，一切都正常啊。”
白音朝着楼上看看，有些想不通。
白夜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也趁着顾长宁不在而开口：“倒是爸给我打电话了。”
白音收回视线，也被转移了注意力，她过去坐在白夜身边：“也给我打了。”
白夜抬了一下眼睛，想了想，突然就嘿嘿的笑了：“我猜啊，估计是在你那里碰了钉子，才过来找我的。”
什么钉子不钉子的，白音只是觉得和白城话不投机，并未涉及到让他下不来台。
白夜伸手揽了一下白音的肩膀：“好姑娘，我在你身边呢，那两个人不要理会，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白音拍了一下他的手：“油嘴滑舌。”
不过心里被熨烫的很是舒服。
顾长宁换衣服下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庆嫂照顾顾长宁多年，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她过来叫他们吃饭，然后拉着最后走进餐厅的白音：“夫人，先生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白音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
庆嫂想了想：“先生的这种表情，我只在老先生和老夫人葬礼的时候见过，你晚上要不然和先生谈谈，看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音一愣，“好，我知道了。”
关于顾家长房的事情，白音知道的并不多，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能不提及，大家都是闭口不谈的。
白音进了餐厅，坐在顾长宁旁边。
白夜一点也没觉得不对劲，还笑呵呵的对白音和顾长宁讲：“哎，姐，姐夫，我今天在公司里面，跟着苏慧学习，我发现啊，有关系后台硬就是好，那些自己不懂的东西，随便叫个人过来，人家肯定都帮忙给解决了。”
白音知道白夜这是在编排苏慧，于是态度随意：“所以你就叫别人过来帮你解决事情了？”
白夜也坦诚，嗯了一下：“不过我表现的十分诚恳，也和他们道谢了。”
白音笑了一下，对白夜言下之意不再过问。
白夜看了看顾长宁，顾长宁仿佛没听见一般，安静的吃饭，纵使白夜再怎么神经大条，此刻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他小声的叫顾长宁：“姐夫。”
顾长宁隔了两秒回答：“嗯，怎么了？”
白夜摇摇头：“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顾长宁稍显愣怔了一下，“有么，可能是累了。”
白夜不知道顾长宁在公司里面做了多少事情，但是据说他们这种每天要审核文件的人，累的都是脑子，所以说累，也情有可原。
白夜点点头：“姐夫，有时候工作别那么拼，人生就这么几十年，要懂得享受，工作是做不完的。”
顾长宁居然笑了一下，声音轻浅：“这话，你和你姐说最合适了，我从前怎么劝，她都不听。”
白音低头吃饭，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她和顾长宁之间的矛盾，确实很多都来源于工作。
他主张及时行乐，她主张在事业上开疆辟土，于是冲突不断。
顾长宁转头看了她一下，见她没什么反应，也不再说什么。
白夜有些尴尬，嘿嘿的笑了两下，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顿饭莫名其妙的吃的尴尬起来。
三个人都不说话，气氛些许的压抑起来。
就在快吃完饭的时候，顾长宁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的振动起来。
餐厅过于安静，所以声音就显得十分清晰。
顾长宁拿出来，看了一眼，挂断。
可是那边不死心，再次打过来，顾长宁还是挂断，那边依然打过来。
白音扭头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字她看的比较清楚，在电话第四次响起的时候，她开口：“接吧，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顾长宁明显有些不耐烦起来，接起电话也没什么好语气：“说。”
那边先传来的是哭声，听起来十分的委屈。
“长宁哥，你快来救救我。”
白音和白夜都听得仔细，两个人均是一愣，顾长宁皱着眉头，语气稍微好了一些：“怎么了，说。”
那边抽抽搭搭：“我被撞了，你快点过来啊，我谁都不认得，你快点来啊。”
顾长宁有些头疼的样子：“叫救护车了么。”
那边抽噎：“叫了，可是救护车还没来。”
“肇事司机呢。”
苏慧不说话了。
顾长宁听见电话那边熙熙攘攘，似乎有很多人在围观，他放心下来：“既然叫了救护车就先去医院再说。”
苏慧哎哎哎的叫他：“你过来啊，你一定要过来啊。”
顾长宁声音还是清冷，但是已经算是答应了：“地址发过来。”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白夜伸着脖子听得入神，而后问顾长宁：“苏慧是吧。”
顾长宁嗯了一下。
白夜接着说：“被车撞了？那可是大事，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兴许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白音本是不想去的，能自己打电话求救，想来也不会有多严重，可是白夜已经开口了，她说不去，会不会显得太不近人情一些了？
顾长宁看了一下白音，居然同意了：“也好，一起过去看看吧。”
白音抿着嘴唇没说话。
顾长宁开车，按照苏慧给的地址过去，走到半路那边又打电话过来了，说是救护车到了，已经赶往医院，好在去医院的方向还是这个，顾长宁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三个人不紧不慢的下车，在前台一询问就找到了苏慧的位置。
苏慧正在做检查，从检查室出来，看见顾长宁在一下子又哭了：“长宁哥，你可算是来了。”
警察也在，见苏慧和顾长宁明显认识，就过来询问：“你们是她的家属么？”
白夜先开口：“不是家属，是朋友。”
苏慧一愣，随后继续哭，嘤嘤的声音让顾长宁很是厌烦。
警察旁边站着个中年男子，微微佝偻着身子，看见顾长宁和白音的穿着，明显害怕起来。
警察错了一下身子，“这是肇事司机，据他所说……”
还不等警察说完，司机紧张的开始抢话：“是她自己跑出来的，我是正常行驶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查监控，真的是她自己冲出来的，我有踩刹车了，就是没刹住。”
白音看了一下，司机师傅穿着普通，想来肇事的也不是大车，否则苏慧此刻不会还好好的坐在那里哭。
顾长宁低头看苏慧：“是这样么？”
苏慧哭着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脑子一片空白。”
顾长宁脸上没什么反应，“这样的话，就查看监控吧，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
对于顾长宁这么好说话，司机明显有些不适应，从前遇见这种事情，家属上来什么都不问，就是这种吵，要赔偿要住院费。
司机搓着手还在那里补充：“我说的是真的，那就看监控吧。”
苏慧低着头擦着眼泪。
旁边跟着一名医生，顾长宁看了看他：“医生，检查结果如何。”
医生态度平淡，明显见惯了这样的事情：“骨裂，回去养养就好了，不太严重。”
苏慧抓着顾长宁的衣角：“长宁哥，我不想住院，我谁都不认识，住在这里不舒服。”
顾长宁看都不看她，对着旁边推床的护工：“先办理住院手续吧。”
苏慧一听，又开始呜呜的哭起来。
顾长宁皱着眉头，想起上次白音住院，她特别听话，不吵不闹，也没有哭泣。
现在一对比，反而让他格外的心疼。
白音抱着肩膀在旁边看着，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她就觉得自己没必要过来，事实证明可不就是这样，跟过来干什么呢。
医院办事效率很快，一会功夫，苏慧就被送到了病房，白音跟过去看了一下，病房挺高档的，医生过来检查，看见白音愣了一下：“白小姐。”
白音转头看了看他：“你好，又见面了。”
医生笑笑：“好在这次不是你了。”
苏慧一脸菜色的躺在病床上，眼睛哭的又红又肿。
顾长宁和白夜跟着警察去查看监控了。
白音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若走了，以后苏家人说起来，顾家的脸面不好放，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医生过来给苏慧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要注意的事项，如同之前白音住院的时候一样。
可是苏慧根本听不进去，直接抓着被子盖在头上：“我知道了知道了，不用说了。”
白音和医生同样面无表情看着苏慧，医生收起本子，转身朝着外边去，白音也跟着出了门。
医生先开口：“你朋友？”
白音否认：“不是。”
医生笑了一下：“猜也不是你的朋友。”
白音弯了一下嘴角，没回答。
医生去忙，白音坐在外边的长椅上，天色已经全黑了，她拿着手机看八卦。
一个多小时后，顾长宁和白夜回来，和去的时候表情差不多，看不出来什么结果。
白夜在白音旁边坐下来，顾长宁去了病房里面，顾长宁刚一进去，里面就传来呜呜的哭声，看来是苏家小姐觉得委屈，看见顾长宁后在表达了。
门一点点的闭合，里面传来顾长宁已经算是隐忍的声音：“哭什么哭，烦死了。”
白夜小声的笑起来。
白音看了看他：“监控看见了？”
白夜点头：“那个女人自己作死，人家司机正常开车，她穿过绿化带跑出来，不撞死她已经算她走运了。”
白音把手机收起来，抱着肩膀：“这附近有好多小吃，你要不要去尝尝。”
晚饭大家吃的都不多，这么一折腾，吃点夜宵好像也挺合适的。
白夜点头：“行行行，我去叫姐夫去。”
白音本来还想阻止，可是想想后，又任凭白夜过去了。
白夜哒哒的跑到病房门口，推开房门，苏慧抽噎的声音又传出来了，白音都有些疑惑，这个女人也太能哭了一些吧。
白夜还带着笑意：“姐夫，好了么，我们出去吃宵夜啊，这附近有挺多的小吃。”
顾长宁那货居然十分严肃的回答：“这样啊，好，正好我也饿了。”
白音站起来，接着听见苏慧有些不可思议的声音：“长宁哥，你要走？”
顾长宁没有回答她，白音听不见里面有什么样的动作，过了十几秒，里面传来苏慧的嚎啕大哭：“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白夜还笑嘻嘻的插话：“难道你还想和我们一起出去吃宵夜？”
白音翘着嘴角，心情十分的好。
苏慧不搭理白夜，继续对着顾长宁说：“我在这里无亲无故，我能指望的只有你了，你就这么对我的，要是顾爷爷知道了……”
“他知道了能怎么样，”顾长宁声音不变，“你在这里无亲无故是我弄的？你自己愿意留在这里关我什么事。”
白音慢慢的走到病房的门口，站在白夜的身后，侧了一下身子看过去，顾长宁已经在接近门口的距离了，正侧着身子看病床上的苏慧，苏慧涕泪一脸，至于妆容什么的，已经伤眼睛了。
顾长宁皱着眉头，已经是不耐烦的样子。
苏慧看着顾长宁哭，然后转眼就看见了白音。
白音就站在白夜身后，俏生生的模样，虽然她一直都觉得白音是个老女人，和自己青春少艾的年纪没法比，可是这一刻，看见白音，却让苏慧隐隐的心惊了一下。
那个女人就抱着肩膀站在那里，面上一片平和，可是却姿态睥睨，带着高高在上的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嘲讽。
然后苏慧再看了一下顾长宁，之前没在意，可是如今看来，顾长宁眼里全是对自己的厌恶，深深地厌恶。
苏慧心里一扎，这样的表情，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顾长宁经常摆在脸上。
她从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呢。
苏慧一下子就收了脸上哭泣的表情，在白音的注视下，一点点的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长宁哥，对不起，是我反应过激了，抱歉。”
顾长宁还是皱着眉头，见她反应真的缓和了，便转身，一下子看见白音，脸上的阴枭瞬间不见，他走过去，越过白夜揽着白音的肩膀：“走吧，想吃什么。”
白音声音淡淡的：“无所谓。”
顾长宁搂着她往外边走：“你的无所谓我其实能猜出来，只要是那些又麻又辣的就都可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