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的身躯仿佛瞬间变大了无数倍。
事实上，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风雪里。
但却有一道宏大如海，无边无量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沧海刀骤然间崩开。
向着斜后方破空而去。
离他较近的门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洞口。
不远处有道围墙垮塌，烟尘微起。
沧海刀温度很高，虽然没有燃烧，触着木头这类的物事，便有火势生起。
风雪依旧，火势渐熄。
武侯府内。
廖杰痛苦的抚着胸口，手掌间全是鲜血。
他看着北方那条雪街，声音微颤道：“居然是寂灭！”
五境之上。
顾余眉头微蹙，挥手拂雪入高空，抵御住不停落下的无尽威压，然后终于向前踏出了一步。
此时的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人，然而随着这一步踏出，气息顿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仿佛变成了千军万马。
他的双脚仿佛不是踩在街面的浅雪上，而是踏在空旷的荒野间，落足如槌，大地如鼓，北城的地面随着他的脚步而震动起来！
风雪消散，顾余破风炸雪而去，只是瞬间，只是向前踏了一步，便来到数十丈外的智净身前，一刀砍向老僧的面门。
这次的进攻很直接，没有任何的花哨动作，但老僧的神情却骤然间变得极为严肃，甚至比先前面对南宫寒时更加凝重。
有仙山的二师兄终于绽放出了他全部的力量。
智净很清楚，这把刀并不简单，因为越简单越强大，是有仙山一直信奉的真理。
掌起于无风之间，绵柔的像是薄雪落湖。
老生伸出双手，夹住了顾余的刀。
他没有被这样的刀砍伤，而是平静的把刀夹在自己的双手之间。
看着刀前的手掌，看着近在咫尺的智净，顾余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冷静至极，以至于生出一股妖异的味道。
啪的一声，长街地面上覆着的浅雪被震的离地弹起，坚硬的青石地面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痕，就像是一张蛛网。
顾余落在后方的右脚，便踩在这张蛛网的中央，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从顾余的身体里向着长街间涌出。
顾余的发髻被震散，在他身后飘舞，如同鞭子一样，把那些雪花抽的凄惨不堪，道道劲气也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在墙上刻下极深的痕迹。
那就是力量，最极致的力量，最绝对的力量。
雪街之上，只有力量在呼啸，在这一瞬间，就连依自然而生的天地精气，都被顾余所散发的力量震慑的向远处逃逸。
雪街之上，绝对而纯粹的力量纵横呼啸，老僧的僧袍瞬间被切割成了柳絮，看上去有些狼狈。
而他夹住画刀的双掌之间，终于留下了一串鲜血。
他受伤了！！虽然好像并不严重！
而顾余却将自己放到了最危险的境地，因为老僧不仅有双手，他还有法杖！
但是顾余认为很值得！因为接下来依旧会有进攻落到他的身上，伤口再小只要多了，便可以杀死敌人。
风雪微飘，果然，那个将发髻别的很高的男人出现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衣袍在风中轻飘，大师兄气息宁静，没有一丝溢出体外。
他举起手中的巨剑。
老僧向后退了一步。
大师兄拿起巨剑，向覆着浅雪的街面砍下。
每一剑都是一道木栅。
这一道道栅栏合并在一起便是一道城墙，这座城墙在顾余身前，向着老僧压去。
智净在城墙的那头。
他和顾余在城墙的这头。
老僧伸手至雪空之中，握住法杖。
然后他举杖向身前的城墙。
这也是老僧的最强一击。
城墙顿时破开。
巨剑上传来了巨大的力量，并且发出了一道闷响。
法杖如风雪般卷过，嗤的一声砸中了大师兄的左肩。
法杖无锋，但是却破开了大师兄的皮肉，鲜血始现。
顾余收刀，伸手抓住大师兄的腰间，就像抓猫一般。
他的力量极大，所以速度极快。
法杖渐前。
却渐渐从南宫寒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因为顾余的手比老僧的法杖速度更快。
大师兄的长靴在雪地上滑动。
他举剑再砍。
智净神情平静，举杖再刺。
顾余清啸一声，檐雪崩落。
风雪怒啸，墙倾檐破，沿街的屋宅尽数被震成废墟。
风雪渐静，大师兄和顾余已退至百丈之外。
大师兄浑身是血，尤其是肩部那道伤口，显得格外恐怖。
顾余的身上没有伤，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忽然间，有雨水落了下来。
二人的衣衫被打湿。
本已入春，但是却下起了雪，很诡异。但是正下着雪，却忽然间开始下雨，却是更加诡异。
不止时间诡异，而且雨势也很诡异。
这场雨别的任何地方都没有落。
沧海城别处依然是静雪如前。
只有中央大街北段，渐渐被打湿。
因为这场雨，并不是来自云中，而是来自空中。
那些被燃烧融化的雪，变成水水落下，湿了长街。
顾余看着街道那头，觉得这场冬雨有些寒冷。
沿街房屋倒塌的烟尘，渐渐被雨水镇压。
智净的身影出现，挣脱了顾余画下的枷锁。
他把手中的法杖扔进了街旁的雪堆里。
先前那一刻，他的法杖被大师兄的铁剑击碎了。他的双掌被顾余的画刀砍破了。
但除此之外，他没有受任何伤。
破败的僧袍已湿，可惜那不是血。
老僧智净走在浅雪上，走在风雨中。
他每一步都会在雪上踩出一个脚印。
从天空落下的雨水，在那个脚印里积出一片海洋。
那片小小的海洋很平静，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天空的画面。
沧海城之上，那道如线的雪空，在不停的燃烧。
落雨仍在持续，他向南方走去，神情宁静。
似乎他每一步踩破积水，身上的气息便会愈发强大一分。力量强大到吓人。
微寒的雨水在顾余的脸上滑落。
他看着从雨中走来的老僧，说道：“诛心咒是这样的？”
老僧点头说道：“不错。”
顾余说道：“佛祖果然是强大的。”
智净缓步前行，说道：“强大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你觉得佛祖比我强大么？”
顾余说道：“我没有见过佛祖，自然不知道佛祖有多强大，不过现在的你确实很强。”
老僧说道：“你说的对，不过却依旧要死。”
顾余摇了摇头说道：“你很强，但是却失去了敬畏之心。”
老僧抬头望向落着雨水的天空，说道：“那又怎样。”
他回答这个问题时的情绪很平静，很沉稳，所以显得特别理所当然，仿佛在说谁家的菜做的最好吃这种事情。
顾余说道：“果然无耻啊！”
沧海城高空燃烧的雪，已经快要燃尽。
所以雪街上的雨，在此时渐渐小了。
顾余直到此时，才松开手。一直抓着大师兄腰间的长袍。
他与老僧对话时，大师兄一直没有参与，因为他在不停咳嗽，不停流血，重伤之余的身体，显得那般孱弱。
他之所以一直抓着大师兄，是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已松开手，师兄一定会冒着生命危险，强行与智净继续战斗。
现在他松开了手，是因为大师兄得到了片刻休息的时间，更主要的是因为老僧已经走到了近处，胜负之间的生死已经来到眼前。
天空中的明暗变化，与地面上不时传来的巨响，全部被零露接收的一清二楚。
她内心焦灼无比，但是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碧空晴单膝跪地，领命而去。脚步与往日相比少了一分冷静，多了一分焦灼。
零露看着他的背影，有看了一眼安详的昏睡着的林忌，眼角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担忧。
“快点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