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看虽然吃的惬意，眼神却不太精神的巨灵蟒，手贴在他嘴巴上，摸了又摸，有些落寞道；
“是我大意，我本来以为，只要不让体型过大的他，碰到村民们的房子就没关系，可便是他是他们守护的存在，他们好像还是比较畏惧他？”
面具人抬头，认真的看着她，道；“这不是你的错，人就是这样的生物，非我同类，总是畏惧，你还不太了解人类。”
羽又转回脸来，嘴角含笑，淡淡问他；“你呢？”
“什么？”
她说；“你为什么不害怕他？其实，某方面来说，我与你们也不一样，你好像，也不怕我？”
面具人能让人看到的，只有一双眼睛，还是不太让人能看到的，藏在厚厚面具后的眼睛。
细长的，幽深的，很好看，若不是眼里藏着太深的阴郁和黑暗，她想那应该是一双不亚于小四的眼睛，很招眼。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在光线不太好的月色下，她看到微微弯起来，好像是在笑？只是……
这笑并不如同旁人那样明媚鲜明就是，反倒有着……浓浓的晦涩。
他说；“就算今天我没有淬体重塑，你觉得对他们来说，我与你，与他，真的有区别吗？”
羽突然想起村民们对他的忌若寒蝉。
就像青年阿离所说的，那些村民们害怕他，主要并不是他杀人如麻，而是怕自己成为他手下的牺牲品，加上传说中他那些血腥的过去。
可，他们又十分依赖他的力量。
羽沉默了，又疑惑了。
“可，你的那些队员，分明也很想拥有和你一样的力量呀？”
面具人继续喂着巨灵蟒，边回答她的疑惑；“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种类，害怕着他人的力量，依赖着，却又渴望着，
好像力量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却不会去想，得到这份力量后，将面对的，又会是什么后果。”
她不明；“你想过吗？”
面具人点头；“想过。”
“不怕？”
“怕！”
“……”
她更不解，他又说；“我更怕噩梦重演，即便有你在。”
她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圈；“你不信我？”
他摇头。“我信你。”
这答案很是笃定，却又道；“你很强，可你远远强不过人心之恶。”
“人心？”
他伸出一只手指，虚虚点点她心口的位置。
“人这里的地方，可以很善良，也可以很邪恶，
会疼，
会痛，
得到一点回报，也会很开心，
为了一份坚守，也能粉身碎骨，
很复杂，你永远不能小看她，也无法预测，在经历各种外界因素下，她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的手按住他指的位置，那里隐隐传来平稳的跳动，与她听过他的跳动，很是相似，可感觉……又有些不同。
起码，她并不能了解他所说的那些痛和开心，她也毫不隐藏的告诉他；“我不太明白。”
他顿了顿，看向她旁边的灵莽，换了一种说法；“你听过老一辈的说过，这里曾经是没有人，也没有魔兽吗？”
她点头；“听小四说过，他的母亲说，是人将魔物引到这里，将这个干净之地，变成与外面一样的地方。”
他点头，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赞扬一个人的话语；“那位夫人是个很坚强，且智慧的母亲，她说的没错。”
她还是不解；“那这与你说的人心有何关系？”
“你听我慢慢说。”
他耐心的与她说起一个更久远的事；“我们远比他们搬来这里的早，那时候离第一批人搬进来，还不太久，所以关于这个地方的传说，远比现在要多，且真实，
我曾亲耳听闻第一代搬来这里的人说起，这个地方之所以是个净土，是有守护神看守的，
可人们要搬来这里，守护神视人为不洁之物，拒绝他们进入领地，
人们已经受够魔物的肆意凌虐了，
也不知是谁起的风声，说只要杀了守护神便可进入净土，躲避魔物的侵害，
又不知是谁的法子起了效果，总之最后守护神被除掉了，第一代合力击杀守护神的人们大多也死了，
可有人又说，守护神并没有死，是给什么东西压住了，那些存活下来的人口中，说什么的都有，
当时我还小，听闻这么神秘的传说，撒丫子似的，漫山遍野的一个个山峰的找，可最后还是失望而归，
我本以为是那些老人老来闲扯，不过无聊，拿我这个黄口小儿，给自己无聊的老年生活添点乐趣，可今天你说，你找到他的时候他是被压着的，
我突然意识到，他们口中所说的一切，或许并非虚假。”
她眨眨茫然的眼，不解的望着他；“所以呢？这个和你说的人心有何关系？”
面具人伸手，手心附在巨灵蟒坚硬的皮肤上，语气沉重了很多，道；
“这里并非人所居住之地，起码并非这里的原住民，可为躲避外面的残酷，被魔物蚕食的人们，千里迢迢能逃到这里，这说明，人若有心做一些事，没有什么是能阻挡的，人是很坚强的生物。”
她点头。
他又道；“这里是守护神守护净地，守护净地是他的职责，他并没有错，人们为了生存却能举起兵器，残杀迫害于他，
这说明，人并不是真正讲道理的生物，甚至野蛮，残忍，与那些魔兽相比，没有多少区别。”
她怔住，并没有再表达意见。
他的视线投回她，她感觉到他那双眼睛温和了许多，声音也温柔了许多，低沉悦耳；“可他现在还在，身上伤痕累累，可见当时所受到的伤害是真实的，
他对人们不友善，却并没有再主动攻击过人类，还愿意听你的话，守护这个村子，
所以我就想，在最开始，他重伤受制的那些年里，是不是有人偷偷帮助过他？陪他度过最艰难的岁月？
可这个人又没放了他，是没能力放，还是畏惧他的力量，害怕他报复，都不好说，
所以说，人也是善良的，只是为了生存，也能变的像野兽一样。”
夜风凉凉，将他沉厚好听的声音吹散在夜色里，吹醒她的心神，也吹进她的心门。
喃喃道；“人是这种多变，且复杂的生物吗？”
她觉得，对“人”这种生物，好像更热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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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眼底有着光亮，却也茫然的望着他，问；“我……也会那样吗？”
面具男不太确定她具体的意思了，反问她；“变成和他们那样，畏惧他人的力量？”
她摇头，说；“会疼，会痛，会开心？”
他沉吟一瞬，心情更是复杂，真心道；“真心话，我并不希望你能体会到这些，可……你体会不到这些疼痛，又怎会体会到开心和幸福？”
他将她说的更懵了，两只眼睛闪着迷茫的光芒；“我不明白。”
他直接道；“你会，你能感受到灵物之间的感受，也会有喜欢不喜欢的情绪，本质上你与只是如今，还没遇到能让你哭，能让你痛的事，但愿……你也永远不会遇到这些不好的事。”
不知她听懂没懂，只觉得她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更有温度，也更又光彩了。
她笑眯了眼睛，几乎趴在他膝盖上，对他叫；“面具。”
他抽空回头；“嗯？”
“你真好。”
面具人给巨灵蟒递肉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回她，很沉默。
羽却是喜笑颜开，探过来告诉他。
“你是除了小四之外，第二个让我有这种感觉的人。”
面具人动了，却是别开眼睛，逃避着她的目光，声音也暗沉了许多；“我……不好，所有人都知道。”
她又笑；“我知道你多好就成。”
“……”
面具人定定的看着少女，心绪翻涌，如遭雷击，雷击过后，赫然转身，便是脸上带着面具，此刻，他也不敢正面面对这个人，一时无话。
惹了旁人不自在的少女，却如同什么都没察觉，在地上挪了挪，与他并排而坐，夜色之中，托腮扭头，望着朗朗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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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呀！说来你给我起了名，可从始至终，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她扭过头来，眼里含着碎星笑意。
“你总不能生来就叫面具吧？或者，像阿离叫你的那样，你叫阿厉？”
面具顿了顿，身上的气息有些阴郁，闷声道；“那不是我的名，那是我的姓氏，与阿离一起长大，我们只是习惯以那样的方式来称呼彼此。”
她兴致满满，眼睛的碎星泛着光，问他。
“那，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却好像不太愿意提及自己名字；“太久没有人问过我姓名了。”
“所以我想知道呀？”
“我差点自己都忘记了。”
“也就说还没忘记吧？”
他看回她，这一刻，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可吐出口，不过简简单单几个字，却是重若千金。
“我叫厉…………”
羽蹙眉，他明明在说话，自己在听着，可突然见却听不见了？
厉什么？突然，心神骤然被强行拖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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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羽睁眼，猛然从床上一坐而起，一时间眼里冰色琉璃，蓝的惑人，一时却是涣散无神。
“师尊，你可算是醒来了。”
有人在她身边松了一口气，温声唤着。
她转脸过去，眼中逐渐有了焦距。
便见熟悉面孔，温良，端方，君子如玉。
“……怜卿？”
“小羽，小羽……”
童羽眼底的冰色蔚蓝逐渐淡去，又变成那种浩瀚的清透的海色天蓝，看着眼前的一切。
怜卿，千重歌，三小只，还有辛绥他们……她整个人还有些恍然，所有人之中，却本能的抓住怜卿手臂，突然激动道；“怜卿，我看到了，看到了……”
怜卿给她激动的一头雾水，问她；“看到……什么？”
“小四！原来你的乳名叫小四？”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