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繁的换了好多好多次的毛巾，他的体温终于正常。我擦擦额头的汗珠，安心的坐下来，手紧紧扣住他的手掌。
“咚咚咚”房门响起，我轻轻为他盖好被子，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恺明妈妈，她脸色不是很好看，却还是硬挤出一丝笑：“恺明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我看了看恺明，才轻轻说。
“那就好。”她搓搓手，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们谈谈吧，好吗？”
我轻轻点头，跟她在客厅坐下来。她温柔的笑，递给我一杯茶，冒着暖暖的热气，我接过捧在手心。我知道，她有很多很多的话要问我，比如雯菲跟恺明，比如恺明的公司，还比如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只是，我不知道的事，雯菲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
“流萤，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她轻咳一声，然后打开话题。
“当然可以啊，阿姨不用那么严谨的。”
“那好。”她轻笑，端起茶轻呷一口，动作优雅至极，典型的中国妇人，她说：“流萤，我不知道雯菲跟恺明是怎么回事，我只想知道，你真喜欢我们家恺明吗？”
我吞了口唾液，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能埋头看着手中的茶杯，看着里面的热情呼呼的往外冒，浸过我的脸庞，潮湿了眼眶。
她见我不说话，接着说：“恺明昨晚回来，什么也没有说，把一个人关在房间。夜里他房间传来声音，我起来去看他的时候，他发烧了，嘴里却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我不敢接腔，咬着牙愣愣的看着她，我想说什么，喉头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一直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姑娘啊，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了，可是，你没有做过母亲，你或许永远都不能理解这种感觉……”她说到这儿有些哽咽。我放下手中的杯子，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我说：“阿姨，对不起！”
她长长的叹气，拍拍我的手，用一种近似于哀求的语气对我说：“别辜负了恺明，好不好？”
我多想答应下来，我多想跟她保证，可是，雯菲的面庞闪过。我抽回手，摇摇头：“阿姨，恐怕，你要失望了。”
“你是爱恺明的吧。”这是一句肯定句。
“这世界上，爱分为三种，爱，不爱，还有不能爱。”我淡淡的说，压抑着心里的那份酸楚，就算是没有雯菲，我也许不了恺明一个未来。
我看着她慈爱的脸，淡淡的勾起唇角，我想笑，可是，我知道我此时的脸上有多难看。我说：“阿姨，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不可能，所以……”
“那你当时就不应该来打扰恺明啊。流萤，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也看得出来你有多在乎我们恺明。他也那么爱你，难道你一定要让这一切都成为遗憾吗？”
遗憾？我轻轻咀嚼这两个字。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注定遗憾了，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怎么会不遗憾呢？
我不语，泪水浅浅落下，我说：“阿姨，雯菲才是最适合恺明的。”她看着这样的我，脸上闪过一丝的不知所措，把脸转向别处。我笑笑：“我去看看恺明。”不再跟她说话，起身推开恺明的门。
他还是安静的躺在床上，脸上依然那么苍白，我在床沿上坐下来，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一遍遍的临摹他的眉角，直到泪水掉下来，落在他的脸颊上，散开、开成一朵花的模样。
我说：“恺明，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不会选择遇见我，并且爱上我。”
回答我的，只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自己，如果再从头再来，我还会不会一如当初那样义无反顾，即便是遍体鳞伤也不会回头，不怯懦。
答案是，没有答案！
因为，时光永远都不会倒流，我们也回不到最初，所以，我现在遗弃这个白痴问题，用所剩无几的时间来看清脚下未完成的路。
我埋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就如第一次偷吻他一样，小心翼翼的，慌慌张张的。我喃喃的说：“恺明，对不起。如果还有来生，别遇见我了，好不好？”
然后，站起身，离开。
手却在最后一瞬间被一只手掌握住，我回头，看见他睁着眼看我，眼神清冽得跟月光一样。他的喉结蠕动，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你没事了吧？我该走了。”我慌张的要缩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他说了一句风牛马不及相的话：“你刚刚偷吻我了。”他的嗓音粗哑，略带疲惫。
我想否认，最后还是妥协，我埋着头，不敢说话，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怯怯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用力的拉我回到床边坐下来，他扣起我的下巴：“你哭了很久吧。”肯定的语气，带着淡淡的疼惜，仿佛这一切都不存在，仿佛他早已忘记了我做了那些伤害他的事情。
我拼命的摇头，只听见他轻轻是叹息，然后坐起身，将我揽入怀里，他说：“世界上，爱分很多种。爱，不爱，还有不能爱。那么，流萤，你是哪一种？”
我压抑的抬起头看着他，原来，他并未睡着，他一直听着我跟他妈妈之间的谈话。他略带霸道的说：“告诉我，还有，别骗我。”
“不能爱。”我挤出这三个字，心里却在揣测，如果他待会儿追问我为什么不能爱，我该怎么解释呢？想到这里，我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可是，很庆幸，恺明是个贴心的男人，他并未追问，他的下巴抵着我的肩膀，轻轻的说：“傻丫头，如果某天你能解决这些事情，并且愿意告诉我这其中的原因，我们，就一起踏过红地毯好不好？”
“恺明。”我愣愣的喊他的名字。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我‘犯下’那么严重的错误你也可以去原谅，你也可以不追究，如果你骂我，你打我，我的心里会好受点啊。
“恺明。”我轻轻唤他。
“嗯。”
“雯菲才是最适合你的人，她……她爱你，如果可以，你娶她吧，她一定会是个好妻子，以后，以后，也会是个好母亲的。”我违心的说出这些话，可是，心却疼到窒息，从来不知道当某天，我真正的双手将恺明推出我的世界的时候，我的心竟会是那样的疼。
“你叫我怎么跟一个我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夏流萤，你听着，我，李恺明想要娶的人是你，爱的人，是你夏流萤。”他说得很用力，很倔强。
我却听得泪流满面，却依旧固执的说：“你也告诉过我，你爱雯菲，你会许她一个未来不是吗？”
他脸上铁青，一副恨不能掐死我的模样，许久之后，他才咬牙切齿的说：“我爱过雯菲。”并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一句：我爱过雯菲。两个字爱过，就将他的心思诠释得淋漓尽致。
这时候，恺明妈妈端来一碗药：“醒了就吃药吧。”然后把药递给我，并没有多说话，就走出去了。我歉疚的看着她的身影，这种痛，或许，我永远都理解不了。
“吃药吧。”我收好思绪，把药一口一口的喂他喝下去，一直陪着他。
我拨橘子给他，一瓣一瓣的放进他的嘴里，他忽然拿起一块，放在我的唇边。我愣了愣，然后张开嘴巴吃下，他叹息：“如果时间停滞多好。”
我忍着心酸，笑笑：“睡一觉吧，病人需要多休息。”我将他扶着躺下，拉好被角，他睁着眼我，轻声问：“我醒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不在了？”这时候的他多像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我勾起唇角：“晚了，我得回去了，你好好养病。”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他着急的问，可是，这话一说完他就打住了，不再说话，或许是他想起我不久前才说的那句话——不能爱。他疲惫的闭上眼，挥挥手：“注意安全。”
只是一句话，我的泪水就夺眶。我弯下腰，握住他的手，俯身在他的额角轻轻印下一吻。然后起身离开。
外面阴沉的天，压抑得人想好好大哭一场。这一天，我们谁也没有提及关于设计图、关于公司的事情，它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我们都避之不及，唯恐它不小心就将我们炸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