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套上衣服跑到客厅,心中希望当我出来的时候,可以看见他系着围裙,手里拿着勺子,对我微笑,跟我说:“吃早餐了哦。”
可是,当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那儿什么也没有,我赤着脚,愣愣的站着,直到泪水滑下来。李恺明,他在拥抱过我之后,什么也不留,扔下我离开了。
地板冰冷刺骨,我的手紧紧的握成一个拳头,扣住衣角,忽然听见厨房里传来什么声音。我不安的聆听,那是锅碗瓢盆相互碰撞的声音,我大喜,小跑的推开厨房门,我大声喊:“恺明!”
可是,回过头的人不是恺明,是艾伦,是那个不远万里千里迢迢给我送来设计图的艾伦。他对着我笑:“你醒了?”
我不语,脸上升起一抹失望,随即又着急不安,昨晚那个人是恺明?还是眼前的这个他?我发现我开始混乱了,连人分不清楚了,许叔叔并未告诉我,我的病还会附带这样的病症啊。
我轻轻的问:“艾伦,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回应“刚来不久,见你没有起床,所以我就帮你做早餐啊。”
“哦。”我长长的吐一口气,却又想起什么,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握着勺子的手微微的滞带,然后又恢复平静:“你门没有关好。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出去吧出去,好了我叫你。”他推着我出去,我并未多做怀疑,把这一切都归结于恺明走的时候没有为我关好门。
“这个……”他推着我的手忽然抚上我的脖子,指腹轻轻的摩擦,眼神充满了哀伤。
“怎么了?”我不解的问。
“没,没有什么,你先出去吧,我待会儿叫你。”他转过身不再看我,我也只是撇撇嘴唇,回房间洗漱。
在照镜子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艾伦刚刚抚摸的地方,那里,是一块红色的吻痕,这是恺明在我身上留下的证物。难怪艾伦的眼神那么哀伤,我心里涌上一阵愧疚。穿好衣服,特地把领口拉上,不让它暴露出来。
“出来吧,可以吃了。”他站在外面敲敲门。
我走出去,餐桌上一片宁静。我埋着头吃东西,不敢看他,我知道,他一直看着我,只是后来他终于忍不住问:“他来过了?”声音很落寞,带着我无法承担的深情。
“嗯。”我点点头,不想骗他,我也不能骗了他。我深深的吸口气,对他说:“艾伦,你前途一片光明,喜欢你的女孩儿一定很多,你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没有明天的人身上。”
他很生气,把刀叉重重的放在桌上,他说:“我不喜欢你这样自暴自弃,夏流萤应该是个充满阳光的女孩儿,她笑起来很好看,她那么倔强,永远都不服输,不气馁。”
“可是,你说的那个夏流萤很不快乐。”我认真的看着他,告诉他,这些年,他看见的我,都不是真实的我,我顿了顿接着说:“艾伦,其实,我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夏流萤,我想做一个叫做小舞的女孩儿,我只想做那个淘气,爱耍赖,偶尔恶作剧的小舞。”
我知道,这些话他都无法听懂,可是,这是我最真实的话语,我最最真实的内心,因为,我好想好想时光永远都停滞在五年前,停滞在那个我可以肆意妄为对傻狼撒娇耍赖的日子。
“走,我带你去看点东西。”他先是愣了愣,然后抓起我的手,拖着出门。今天很意外,天气很好,并没有大雪,而是出现了许久都未曾见过的阳光,暖暖的倾洒。
“喂,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跑得气喘吁吁的,忍不住蹲在地上不肯再走。
他皱皱眉头,无奈的也在我面前蹲下,伸手捏捏我的鼻子:“喂,没想到你那么爱耍赖啊。”我就朝他吐舌头,他无奈的搔搔头,一副好头痛的样子。
“我就是那么耍赖,你想怎么样?”我还干脆不走了,跟他耗上了,一路小跑,我都累死了。
他看了看我,邪恶的笑笑,什么也不说,伸手拽我起来,一只手环过我的腰间,打横抱起我,一脸得意的样子。
我就拼命捶打他:“艾伦,你放我下来。”
“你不是说走不动吗?我帮你走。”他大笑,脚步越来越快,我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然后安静下来,手自然的环过他的脖子,闭着眼安静的等待他带着我到达目的地。
“到了。”他把我放下来,轻轻说,我站立起来,眼前是一片我未曾见过的景色。碧海蓝天,还有身边的他,他站在一边,双手插进裤袋里,眼睛眯成一条线的模样,他说:“萤,我们都别错过人生最美好的风景,好吗?”
我愣了愣,摇摇头,然后微笑:“艾伦,人生的风景我注定错过啊。”
他就一伸手搭在我的肩头,另一只手指着远方,指给我看:“你看见了吗?”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海天相接的地方,美成一片,波澜壮阔的海面,回过头,看了看艾伦湛蓝色的眼睛,我说:“艾伦,我找到人生最美的风景了。”
他就开心的笑,眼睛闪烁成海的模样。
是啊,我找到人生最美的风景了,碧海、蓝天、知己、最爱的人。
他坐下来,幽幽的说:“萤,你知道吗?你的笑容是世界上最暖的阳光。”
我说:“艾伦,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我就开始笑,用尽全部的力量给他世界上最暖的阳光,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还可以给予他什么,他伸手捏捏我的脸:“你可以给我的有很多很多。”
他说:“萤,你看那儿。”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是一片空地,杂草丛生,什么也没有,却因为是在海岸边,彰显了一种荒凉的美。
他说:“不久之后,那儿就会有一栋高楼拔地而起,它叫艾氏。”
我还是不懂,或许是他看出了我的疑惑,主动解释给我听:“记得我给你的设计图吗?就是这儿。我为它命名为艾氏,它是我最满意的设计,因为,绘制的时候,我想着你,把你的一幕一笑都融入到了这里面。我会在艾氏的阁楼上,建筑一个空中花园,里面住满了萤火虫!”他顿了顿,伸手握住我的手,掌心相对,他说:“我们一起看着它们,然后到老好不好?”
这一刻,我跟艾伦就像是来自两个陌生的世界,我听不懂他说言,而他,不懂我所想。
我把头枕在他的肩膀,我说:“艾伦,等我把事情都解决了,我就跟你走,我接受所有的治疗,努力的活下去。”
他抿唇不语,湛蓝色的眼中却闪过一抹泪意,随即又黯淡下来。我听见他略带沙哑的说:“我等你。”
这时候凯杰打来电话,他说要见我,我跟艾伦依约来到凯杰说的地点,一间暖色调的咖啡厅,我们相视而坐,对面,坐着凯杰跟薛悠,这一边坐着我跟艾伦,长时间的沉默。
薛悠最先打破了沉默,她说:“流萤,我跟凯杰被调离青岛,今天就是来跟你道别的。”
我先是一愣,继而微笑,我说:“那么,恭喜你们了。”
“你自己保重吧,但愿我们回来的时候还可以再见到你。”薛悠口不择言的说出这句话,却被凯杰狠狠的瞪一眼。
艾伦却紧张的握住我的手,他微笑,我却看见了他眼中的怒意,他说:“萤会好好的,我会带她回英国,请最好的医生为她治疗。”
我看见林凯杰的眼中闪过一抹忧伤,却故作平静的笑笑:“这样最好,那么,我们先走了,流萤,你保重。”他没有给我说话的空隙,而是拉着薛悠离开。
而我,始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得那么急,那么快,甚至,连我介绍艾伦的时间都不给。我疑惑的看着他们远走的身影,艾伦在我耳边轻轻说:“萤,他喜欢你。”
“啊?”这货能看懂别人的内心吗?我狠狠的瞪他。
“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因为眼神。”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接着说:“他看你的时候,跟我看你一样,也跟你看李恺明一样。”
我就笑笑,然后微垂着头,恺明是我的死穴,很明显,艾伦触碰到了我的死穴。他那双忧伤的眼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他决绝的眼神,略带恨意的表情,这些都无一不凌迟着我,就像是有人狠狠的捏住我的脖子,让我想呼喊都不能。
“哇,刚刚那俩人是什么人啊,都不埋单,专程叫我们过来埋单呢!”艾伦忽然大声的说,眉头皱起,一边心痛的掏钱包,一边念念有词的诅咒别人,一副活像被人挖了心肝一样。
我扑哧的一声笑出来,现在角色大调换,当年的我不也是一边替他埋单,一边念念有词的诅咒他吗?我伸手挽住他的手腕,我说:“艾伦,谢谢你!”
这句话无比真心,是谢谢他,谢谢他看见我皱眉头的时候,为我排忧,谢谢他不远万里解救我,也谢谢他让我看见人生中最美的风景。
而他,只是拍拍我的肩膀,很哥们义气的说:“没有什么,比看见你微笑更重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