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小舞，你醒了？”迷迷糊糊之中，听见恺明在我耳边焦急的说话。我还沉浸在刚刚的那个场景之中，极力的想睁开眼，想看看他。
然后，混沌，晕眩！
许久之后，我终于睁开了眼。恺明的脸由模糊至清晰的传入我的眼中，他瘦了好多，眼睛里面充满了血丝，印出担忧的神色。
“小舞，还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紧张的握住我的手，一只手抚上我的脸，却不敢太过于用力，仿若我是一尊瓷娃娃，轻轻一用力就会碎裂开来。
我摇摇头，反握住他的手，我带着暗哑的声音说：“恺明，我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哦，不是，不是梦，是我回到了我的过去。”
他努力的吸吸鼻子，眼中的水光一闪而逝：“我知道，我知道。”他泣不成声，将脸贴在我的脸上，他说：“小舞，是狼不好，我不该扔下你就不管的，五年前我就不该放手的。”
“你都知道？”我讶异的看着他。
“嗯。”他点点头，手指轻拭我脸颊的泪珠：“傻小舞，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不是梦，那是心理医生在为你催眠。你的每一句话，你境遇的所有我都是知道的。”
“心理医生？”我喃喃的念着这几个字。
“嗯，心理医生。我害怕你会放弃，所以请心理医生来为你催眠，我想知道你内心深处的渴望，我还想让那些所有关于你的不舍来留住你。”
我轻轻的笑，眼眶的晶莹却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我怎么能够说放弃呢？我怎么能够放弃恺明呢？小舞怎么可以放弃了傻狼呢？
“幸好，幸好……”他紧紧的抱着我，他说：“幸好小舞你没有放弃，我们终于熬过来了。”
“熬过来了？”我不解的问。
“嗯，熬过来了！你可以做手术了。”我激动的对我说，脸上绽放着溢彩。
“手术……”我喃喃自语，可是，我还是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不是吗？当然这句话我不敢对恺明说，我不敢再加重他的负担，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理压力大呢，他比我难受一千倍，一万倍。
时间在手中悄悄溜走，我抓不住，握不紧，只能看着指针一分一秒的往前飞快的跑。黑夜又白昼，终于，该来的都要来了。
医生跟护士都在病房中，我假装闭着眼睡着，不敢让恺明知道我早已醒来了，因为，他正在跟医生谈论今天手术的问题。
“手术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这是手术风险表，请您签字。”
我偷偷的撑开眼，看见恺明接过那张表格的手颤抖得厉害，犹豫了半响，还是颤颤巍巍的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麻烦你一定要救回她。”我听着恺明略带哽咽的声音，这个时候的他好脆弱，让人好心疼。
“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医生说完就走了出去，一时间病房安静下来，我感觉到恺明坐在床头，手抚上我的脸庞，柔柔的，他轻轻的叹息，然后说：“小舞，我们都要撑过去。”
我慢慢的睁开眼，恺明慌乱的移开脸，努力伸手擦眼角，我装作没有看见，轻笑的说：“恺明，我们是不是该进手术室了？”
“嗯，一会儿护士就会来推你进去。”他轻轻的回应我，却不敢看我的眼睛，我拉过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我说：“狼，等我出来，我们就结婚好不好？那个时候，我不用人搀扶，一步一步的走向你，那个时候，我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然后，我们一起到老好不好？”
“嗯，等你出来我们就结婚，我们一起白头到老。”他一边说泪水一边掉下来，落在我的脸上，手背上，也落在心上。
护士推开门走进来，对着我们微笑：“我们该进手术室了哦。”
长长的走廊之中，我被推着进手术室，恺明握住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手心都冒着汗。他努力的对我笑，可是，那种笑在我看来，比哭更加难看。
“小舞，别怕，我就在这儿等你出来。”他对我说。
我点点头，回报他一个微笑：“有狼在，小舞什么也不怕。”
“等等……等等……”正当护士要将我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后来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浓浓的喘息声。
我看过去，来的人是恺明的爸爸妈妈，恺明妈妈走到我身边，轻轻握起我的手，对着我笑，她说：“流萤，以前的事情真是对不起啊。”
恺明的爸爸在身边也愧疚的垂下头，我笑着摇摇头：“阿姨叔叔，别说对不起，那些都过去了。”
“好好好，我们不说对不起，你乖乖的啊，我们全家都在这儿等你出来。”她爱怜的摸摸我的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老式的戒指，放在我的手心里面，她说：“流萤，这是恺明外婆在我出嫁的时候给我的，现在，我把它给你。”
“阿姨……这……”
“小舞，这是妈妈的心意，你就收下吧。”恺明笑着对我说，然后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语：“这可是给儿媳妇的哦。”
“谢谢阿姨。”我没有拒绝，将它握紧在手心里面。
“还叫阿姨啊？”恺明妈妈假装生气的朝我瞪眼，我迷糊的看向恺明，他使劲的朝我眨眼睛，我反应过来，轻轻喊她：“妈……”声音虚弱却甜甜的。
“好，乖，我们等你出来，进去吧。”
“夏小姐，手术的时候不能戴饰品，这个戒指是不是要留下来给家属保管？”护士小姐一板一眼的说道。
我为难的看着恺明，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能不能不戴，放在她身边就行。”
“那好吧。”护士没有再说话，推着我进去。我瞪大眼睛看着恺明，他也以同样的眼眸回应我，不舍，担忧还有那么几丝怯懦。
仿佛中，我看见了恺明颊边落下的泪滴。
医生带着口罩，手套，一边为我缓解压力，一边准备手术需要用的工具。手术室凉凉的，让我忍不住有些颤抖，额头冒出大量的汗珠，护士一边为我擦汗，一边安抚我：“夏小姐，别给自己压力啊，做手术啊，最重要的就是心境平和。你真幸福呢，有那么好的男朋友，你要勇敢一点哦，他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我就对她微笑，点点头，眼皮开始沉重，缓缓的进入梦乡，梦中有恺明也有我。他不停的队对我说着话，他说WOW，说动漫，说小舞，说一切一切对他而言重要的东西。
我就傻傻的听着，愣愣的看着他像星星一样的眸子，眼眸深处，深深的刻出我的样子。我还是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儿，他还是那个羞涩的大男生。他怯怯的对我伸出手，不敢看我的眼睛，我将手放在他的手心，我霸道的警告他：“李恺明，从今往后，你只能看我一个人，你的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你不许看别的女孩子，不然我……”
不等我说完，他就以吻封缄，柔柔的唇贴着我的唇，然后又移开，我看见了他脸上的红色，他将脸瞥向别处，他说：“狼这一辈子都只爱小舞一个人，眼里只有小舞一个人，心里也只有小舞一个人。”
我就开心的大笑，像是个得到糖果的小孩。
可是，当我想要伸手拥抱他的时候，天地间忽然变得昏暗，一片黑暗瞬间吞噬了大地，我看不见恺明，摸不着他的体温，寒风从耳边呼呼的刮过，我不争气的打了个寒战，轻轻喊他的名字，可惜，回应我的只是一阵阵的风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哈哈，你永远都别想得到他，他注定不会是你的。”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好熟悉，可惜我又记不起她是谁。
她的脸慢慢的在我眼前放大，水滴一声一声的传入我的耳蜗，那是……那是……她手腕上滴下的血液，落在地上，结出水滴一样动听的声音。
“雯菲……”我轻轻喊她。
“恺明不是你的，你别想得到他，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走，你跟我走……”她冰冷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冷得透心凉。
我挣脱不开，想站在原地不动，她的力气却比我大出很多倍，硬拽着我跟她走，见我不走，她愤怒的甩开我的手，两只修长的手臂朝我伸过来，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我的眼泪不停的往下落，呼吸一度停滞。
就在我感觉快要死的时候，一道光由远至近的移动，强光在我们身边不远处停滞一下，然后猛然打过来，雯菲尖叫着闪开，那道光暖暖的照射在我的身上，我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倒映在地上，苍凉无比。
“雯菲，你还恨我吗？”我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喃喃自语。
影子不停的颤动，却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我捂着脸蹲下来，泪水沿着手指缝往下流，沾湿了手心，一抹痛开始延伸，直抵心口。
“醒了，她醒了……”我记得这个声音，它是恺明妈妈的声音。我撑开眼，身体上疼痛万分，我不得不皱起眉头。
“很疼是不是？”恺明走到我身边，却不敢伸手触碰我，他的脸上写满了哀伤与疲惫。
我没有回应她，眼睛扫视整个病房一圈，熟悉的病房，熟悉的恺明，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胸口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这些都告诉我，我没有死在手术台上，我活着出来了。
这是个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啊，我艰难的伸出手，附上恺明的手背，我问他：“恺明，我是不是活过来了？”
他脸色更加紧绷，眼中有水光在蔓延。然后我看见他努力的吸吸鼻子，试图给我一个笑，却没有成功，他轻轻的说：“小舞，你在进手术室二十分钟后就被送出来了。”
“啊？”我不解的看向他，等待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因为……因为……”他还没有说出来，泪水就开始泛滥，他伸手捂着脸，不让我看见他的脆弱。许久之后，他才接着说：“因为你的身体完全不能承受，如果要强行手术的话，你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我不敢置信的看向恺明，鼻尖酸涩，却极力忍住，我还是不明白，既然不能做手术，为什么我的胸口处包着绷带，这明显就是手术后的包扎啊。
“可是……可是……我的身上……”
“医生有打开你的胸腔，那时候你的身体开始失去意识，完全不能承受。所以，医生选择了终止手术。”
我不再说话，原来是这样啊。我终究还是过不了这一关，我厌倦的闭上眼，恨自己的不争气，也开始埋怨上天对我的不公平。
我是那样那样的想要活下来，为什么他还是残忍的要夺走我的生命，为什么还要残忍的将我跟恺明分开。
我不懂，我一点也不懂！
“小舞，别这样。”恺明想哄我，可是，自己却先湿了脸颊。
我用被子盖着头，哽咽着，不肯伸出头来看恺明，害怕他难过，更害怕我伤心。想伸手抓住些什么，手心却是空空的，我无能为力，我痛彻心扉。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在无言中渡过，恺明的父母每天都来陪陪我，然后又离开，大家的笑容都是那么的苦涩。很多时候，我都看见恺明伏在洗手间的墙壁上泣不成声，我不敢去安慰他，只能默默的跟着他一起难过。
手术留下的创伤好得很快，因为没有再用药物治疗，我的身体反应也没有那么强烈。我坐在椅子上，看向窗外的暖光，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出院之后做什么呢？等死吧！
这是我唯一可以想到的三个字，纵然是残忍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小舞。看什么呐？”恺明走到我身后从后面环拥着我。
“没，我在想啊，这场雪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傻丫头。”他轻轻拍拍我的头，俯身吻了吻我的脸颊：“我们可以回家了哦。”我顺从的点点头，我早已受不了医院的消毒水味道，现在可以出去，我当然求之不得，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把仅剩不多的时间浪费在医院里面。
恺明办理好了出院手续就带着我走出去，只是却不是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有些不解的问：“恺明，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嗯，不是。”他勾勾唇角笑得很开心似的。
“那我们这是去哪儿啊？”我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嘛。”他专注的开车，不再跟我说话，我撅着嘴，做委屈样：“不告诉我算了，哼！”
“乖，马上就到了。”他好笑的看了看我，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牵着我的手。指尖传来他的温度，我安分下来，不跟他闹，靠在椅背上，半合上眼。反正只要有恺明在，我就可以安然的闭上眼，不去问我们将要去到哪里。
“小懒虫该醒醒了。”才合上眼没多久，鼻尖就被一只讨厌的手捏捏。我伸手挥开那只讨厌的手，转过身继续睡。
“小懒猪，你要是再不下来，你老公我就得冻感冒了。”恺明委屈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我反射性的睁开眼，他已经下车了，站在副驾驶的车窗外，头挂在窗沿上，好像等了我很久的样子。
我一睁开眼就被拉下去，还未站定，抬头就看见婚姻登记处几个大红色字体。我愣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怎么了？”恺明见我不走，轻声问。
“恺明，我们回去吧。”我好像看见里面有魔鬼似的，拽着恺明的衣袖拉他往外走。我很清楚，我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的来拿那本红色的证件呢？
“小舞，这可是你说过的哦，你说，只要你能够从手术室出来，你就嫁我的。”
“那是……那是说我手术能够成功，现在这样不算。”我猛翻白眼，跟他耍赖到底。
“当时你可没有这么说，我只记得你说过，只要你可以从手术室出来，你就嫁我的，我妈的戒指都收了，妈也叫过了，你想反悔吗？”恺明义正言辞的批判我。
头顶几条黑线，天雷滚滚啊，这是求婚还是BI婚？
“走吧，待会儿人家得下班了。”不等我再说什么，恺明霸道的一把抓着我进去。
手续办得很顺利，想来，应该是恺明事先打过招呼吧？
那到表格的时候，我愣了愣，瞥眼看着恺明没有犹豫，潇潇洒洒的在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我犹豫了半响，迟迟不敢签，他的手轻轻覆上我的手，带领我中的笔在纸张上签下一生一世的契约。
我转过头瞪他，用眼神跟他对话：你这是BI婚。
他回我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只要你能做我老婆，用什么方式不行。
办证人员将那两本大红色的本子放在我们的手中，我轻轻的抚摸上面的结婚证三个字。我，终于嫁给恺明了，小舞终于嫁给她的狼了。
泪水落下来，滴在红色的硬壳本子上，开出一朵晶莹的水花。
弯腰对着工作人员道谢，恺明牵着我走出来。雪还在下，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恺明将我抱起，在原地转了两圈才肯放下，他对着我美美的笑，露出两排牙齿，跟雪花一样洁白。
“老婆，咱回家。”他伏在我耳边轻轻说。
跟随着他的步伐，我忽然响起很多年前他对我说过的话，他说，他对幸福的理解是契约两个字，两个人相爱的人，愿意为了彼此签下一生一世的契约，这才叫幸福。
我靠在他的肩头，懒洋洋的问：“狼，你幸福吗？”
他撇过头看了我半天才说：“如果你叫老公，我可能会更幸福。”
下一秒，他的耳朵被我揪住，并且免费附送几个字：“得寸进尺的家伙。”
“叫我老公怎么了？这是党同意的。”他将结婚证放在我的眼前晃晃，眼中满是委屈的神情。
我不理会他，一个人往前走，两秒钟之后，旋身扑进他怀中，甜甜的叫：“老公……”尾音拉得长长的，被风一吹，在空中扩散开来。
“小舞，我的傻老婆。”他紧紧的抱着我，生怕一松开我就会逃得很远很远，远到不管他如何努力也不能触摸到我的轮廓。
“我饿了。”这个时候，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们都不该难过的，所以我转移话题。
“想吃什么？”
“鸡翅！”我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特别有气势，鸡翅这个字眼真是亲热啊，我一看见鸡翅就跟看见亲人似的。
“不行，你身体……”不等他说完，我踮起脚尖用唇将他还未说完的话全吻回去。落雪飘在我们的脸颊上，眉毛上，这一刻美得像是梦境。
感觉到他胸口微微震动，他很努力的憋着笑，我气恼的缩回脑袋，不敢对视上他的眼眸，像只鸵鸟般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闷闷的说：“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我只是在想，这算不算是为了鸡翅而牺牲色相？嗯？”说完他还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我气的差点没有把他生吞下腹。
“李恺明同志，想笑就笑吧，你每笑一声我就加多一个鸡翅。”我拍拍他的肩膀，像上司关心下属那般。
果然，这招很有效，他马上止住笑声，换上一副要掐死我的表情。最精彩的是，我不怕死的跟他相互瞪眼了五分钟，最后终于坚持不下去，埋下头狠狠的揉眼睛。
“吃鸡翅可以，不过不能吃太多。”他的口气近似于哀求，顿了顿接着说：“别让我担心好吗？小舞！”
不得不说柔情攻势我是完全没有抵抗力，不出三秒就败下阵来，我很没有骨气的点点头。心里安慰自己，有的吃总比没有得吃强啊。
“狼，我就吃一个好不好？”我伸出一根手指头，怯怯的看向他。
他很高兴的摸摸我的头，像是摸宠物一般：“真乖！”
“嗯，我一向很乖。”我邪恶的笑笑，接着数给他听：“我要一个可乐鸡翅，一个油炸鸡翅，一个红烧鸡翅，一个清炖鸡翅，一个闷鸡翅，对了对了，再烤一个……”
他听完，眉头纠成一团，眼中闪烁着怒意。我见情况不对，很识时务的摸摸鼻子，不敢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