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露营地，沈放总算是补足了睡眠，下车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夏至的发顶，“过来帮忙搭帐篷。”
初秋的山野风光不再翠绿，隐隐显露出金黄色，秋高气爽正是露营的好时节，温度舒适宜人，没有夏天躁腻的闷热。
山上有一块专门供人野营的平地视野很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嘉阳市。
周末出来野营的人很多，已经有不少人占了个好位置，沈放他们选了个安静点的角落，夏至帮忙将帐篷和零碎的东西搬下车。
夏至没有露营的经验，全程跟在沈放后面当小弟打下手，沈放手脚麻利，一看就是经验十足，夏至听他的吩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中间还不忘主动送上一瓶水让他休息。
女生们忙着准备晚餐，男生们忙着搭帐篷，帐篷搭好了，正好可以吃上晚餐。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世界笼罩起金色的寂静，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火带一般鲜红。
就着这样漂亮的夕阳彩霞，十个人围起一个圈，中间放着刚出锅的芝士拉面、七分熟的牛扒、筋道的烤肉，还有热腾腾的咖啡。
夏至左边是沈放，右边是陆尧，陆尧这人跟什么人都能玩，这会儿跟大家从北极聊到南极去，多亏他让早上还不熟悉的大家很快熟悉起来。
夏至很少跟这么大帮人一起出来玩，与在场各位大部分人不过是见过两三次面，有的甚至是第一次见，夏至比较慢热，只能跟自己这边的人聊上几句。
宋飞和官亦霆比较放得开，偶尔cue到夏至，他偶尔才搭上一句话，大多数是默默地喝着咖啡听大家聊天同样很有趣。
大家都知道宋飞对赵紫爱的心思，总是起哄他们俩，夏至飘来飘去的眼神落在他们牵了一下又分开的手。
夏至抱着杯子的手顿住了，嘴巴微微张开表示惊讶，伸手用两根手指扯了扯沈放的袖子，小声问旁边的沈放，“他们是在一起了？”
沈放看了看对面两个人，“很明显啊，你这个媒人做成功了。”
周围的人太吵闹，沈放担心夏至听不清，特意凑得很近，嘴唇几乎是贴在他的耳边说，呼出的热气打在夏至的脸上。
夏至不明显地缩了缩脖子，“不是媒人……”
沈放继续用低音炮的嗓音说，“这场露营靠你才成的，不然宋飞这辈子都约不到人出来，不是媒人是什么。”
是看在你的份上帮一把而已，当然夏至没有说出这句话。
一分钟前大家还在起哄宋飞和赵紫爱两人，聊着聊着就开始关心在座各位还有谁是单身的，大家帮忙脱单。
夏至突然被点名，他还不知道大家说什么话题，呆呆地问什么事，沈放刚才也顾着跟夏至说话，不知道大家说什么。
官亦霆说：“我们在帮大家脱单，你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给你介绍，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温婉可爱型的呢？还是热辣奔放型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夏至身上，夏至害怕站在人群中心的这种感觉，闷头说了句什么大家都听不到。
陆尧揽过夏至的肩膀开始嘴炮，“你们别为难他了，我跟你们说，不是喝露水的仙女配不上我们夏至。”
官亦霆说：“哈？这世界上哪里来喝露水的仙女，怕不是要单身一辈子。”
“没有。”夏至一个劲儿摆手否认，“他乱说的，我只是想专心学学习，不想谈恋爱，陆尧你给我闭嘴啊！”
夏至用力推开陆尧揽着自己的手，陆尧则转去揽过女朋友的肩膀炫耀，“在学生时代不谈一场恋爱以后会成为遗憾，不过你母胎单身开心就继续吧。”
“话不能这么说。”茹晨菲说，“学习好了就能找到好工作，以后生活和工作的圈子低不到哪里去，遇到的女孩一定不会差，夏至这么努力，加上本身外在条件优质，简直是蓝筹股啊。”
夏至苦笑，“你说得太夸张了……”
宋飞说：“我估计沈放也得单身一辈子，夏至你要是继续单身，可以跟他一起搭伙过下半辈子，吃饭说话有个伴儿，生活不至于无聊，老了还能有人关心。”
“这么快就帮他们算好退休的日子了？”
“可不是吗？脱发养老是现下年轻人最迫切解决的问题。”
“……”
话题又从恋爱转到养老的问题上，夏至是无法跟上他们的聊天速度。
夏至不知道为什么转头去看沈放的反应，怎知对方也看过来，夏至连忙回头，盯着前方空掉的锅，绯色慢慢爬上夏至的脸颊，感觉到耳朵好像很烫。
动作僵硬着拿起杯子埋头喝了一口热咖啡，大家的话都没有听进耳朵里，思绪还停留在他和沈放搭伙过下半辈子的话题。
一群人闹了许久，不知道谁起头说要打牌，问谁要参加。
沈放听到“打牌”这两个字就想吐，想起昨晚输掉的车子和手表。
宋飞调侃地说：“放哥就不用问了，他不打。”
茹晨菲不知道状况，“为什么？来啊，我有个新玩法多人很好玩。”
宋飞：“因为他现在一个钢镚也输不起，穷光……”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放抄起一包纸巾扔过去，他才闭了嘴没说。
打牌凭一己之力输了一辆车和一支手表，说出去真是丢脸。
沈放撞上夏至的视线，不知怎的，好像从他眼里看到了怜悯这个东西。
确实是怜悯，夏至知道宋飞没有说出的词，此时心里正想着沈放平时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心疼他。
大家热闹着，沈放则独自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点了根烟，在寂静漆黑的角落吞吐着烟雾。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是夏至。
夏至见他孤独的背影又起了怜悯之心，便过来陪陪他。
夏至在沈放旁边盘腿坐下，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沈放问他抽不抽烟，夏至摇头，“我不抽烟。”
“好孩子。”沈放说着又狠狠吸了两口，把烟头按在一块石头上，拿起一瓶水喝了几口，还剩下两口，把烟头放进水瓶里。
夏至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橘子给沈放，“你要吗？”
沈放摇头，不想吃。
夏至自己掰开来吃，不知道说什么好，大眼睛不自然地飘来飘去，想看沈放却不敢，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两颗薄荷糖，“我还有糖，要吗？”
他就像是个见到了很喜欢的小伙伴的孩子，想要把自己的东西全分享出去。
沈放刚抽完烟的嘴巴里泛着苦涩的味道，看到薄荷糖就想吃，他伸手去只拿了一粒。
掰开包装纸，白色的糖果扔进嘴里，味蕾得到了甜味的安慰。
“你怎么了？”沈放问。
“啊？”夏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我，我怎么，怎么了？”
“干嘛总是献殷勤。”
“没，没有啊。”夏至说话也不利索，“那，他们都吃了，我看……你没吃，就给你啦。”
沈放双手撑在后面，上半身往后仰，盯着夏至的后脑勺许久，夜色中没看清楚夏至的耳朵红了。
山里夜晚的风凉嗖嗖的。
沈放起身，伸手在夏至的脑袋揉了两下，“回去睡觉，别吹感冒了。”
夏至起身跟在他后面，抬手摸了摸头发，刚才被大手揉过的地方好像还有点他的温度，还有他手里的烟草味，不难闻，有点喜欢。
那群人闹到十一点才消停，每个人脸上被口红画得猴子屁股一样，看来战况很理解。
一个帐篷顶多住四个人，三位女生住一个，夏至和陆尧一起，沈放被另外四个男生排出去，因为只有他跟夏至最熟，睡一起不尴尬。
陆尧已经躺下了，夏至睡中间，他在整理睡袋，见沈放还没回来，便帮他一起整理。
沈放回来就看到夏至已经帮他整理好被窝，夏至举着两个暖宝宝问：“哥，你冷不冷，要不要贴两个？”
刚才茹晨菲给了他几个暖宝宝备用，担心夜里冷。
正在玩手机的陆尧“吃醋了”，“夏至，你为什么不问我要不要，偏心了。”
夏至看他露出来的上半身，揶揄道：“你还需要？”
陆尧噤声，继续玩手机。
“我不用了，够暖和的。”沈放躺下了，夏至把暖宝宝放在头顶，“我把东西放这儿，如果半夜冷你拿来用吧。”
他说着笑了，露出两颗虎牙，像只未成年的小老虎，不会咬人，只会咿呀叫，看得人心都软。
沈放看这小朋友挺怪的，整个晚上总担心他吃不饱睡不暖。
夏至左右都躺着人，让他有点难以入睡。
他有个坏毛病，跟别人同床就会失眠，即使是跟熟悉的陆尧躺一起同样会，陆尧之前知道他这个毛病后，说他只适合做单身狗。
夏至也不知道怎么有这个毛病，大概是从记事开始就一个人睡的原因吧。
尽管是睡袋也无法封印睡姿差的陆尧，他的手伸到外面稍稍碰到夏至的背，不知道梦到什么，往外用力一推，夏至便往旁边挪了点。
原本经过许久的酝酿后差不多入睡的夏至被他猛的一下推醒，回头低声问：“干什么？”
见陆尧闭着眼睛，夏至抓起他的手扔回去，没到半分钟又被推了一把。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的沈放说：“你过来点儿吧。”
“吵醒你了？”夏至看了看他们之间有一个人的空位，问道：“会挤吧。”
沈放说：“不会，能容得下你这小身板。”
夏至太困了，脑子里没有过多考虑，往沈放那边挪过去，两人肩膀挨着肩膀，留下一米多的空位给陆尧自由发挥。
夏至的大眼睛因为太困而含着泪花，在黑暗中发亮，他闭上眼睛，问：“你明天要看日出吗？”
“不看，你要看？”沈放说。
“哈……啊……”夏至打了个哈欠，“能起来就看，起不来……”就不看了。
他还没说完就睡过去了。
沈放转头去看夏至的侧脸，男生醒着的样子乖巧，睡着的样子更甚。
沈放抠挖着自己的內心，找到对夏至除了朋友之外不一样的感情，满意一笑。
沈放是被吵闹的说话声叫醒的，他缓缓睁开眼，入眼就是夏至的发顶，头发经过一夜睡眠而凌乱，他只要稍微往前，嘴唇就能贴到夏至的额头上，又或者夏至的嘴唇先贴到他的喉结。
时间应该还早，帐篷里还很黑，能看到另一边的陆尧不在了，可能在外面看日出。
两人距离太近了，能清晰听到男生平缓的呼吸声，沈放却没有往后退的念头。
不是他不想退，而是他完全没有后退的余地，沈放昨晚醒了两次，两次都是夏至把他往边缘一点一点地挤。
外面不知道谁在大声呐喊，夏至眉间突然皱起，睫毛轻微颤动，快要醒来的征兆，沈放也跟着皱眉，想伸手去把夏至的耳朵捂上，刚伸出手还没有碰到，夏至已经微微睁开眼睛。
比平时的生物钟要早许多的时间醒来，夏至的眼睛里一片迷茫，他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瞳孔放空了许久，定睛看到近在咫尺的沈放，沙哑的嗓音幽幽道了声早安。
沈放也回了一句，“早。”
夏至转了个身平躺，望着帐篷顶在寻找不知道睡去哪儿的灵魂，半晌后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打了个哈欠才开口问：“现在是日出时间吗？”
刚醒来的人问的话怎么像是在撒娇……
沈放沉沉地“嗯”了声。
“我要去，我要……出去看。”夏至挣扎着起来，上身只穿着一件T恤就想往外走，沈放拉住他，“早上山里很冷，穿外套。”
“哦，我外套。”夏至迷迷糊糊回头，脸睡得红扑扑，炸毛的头发惹得旁人笑出了声，他翻着一堆布料，摸到个拉链的东西就扯过来，把外套穿进身上。
明明眼睛都睁不开，还要去看日出。
沈放看着男生的后背，想提醒他穿错衣服，人就爬出去了，剩下男人在帐篷里笑了好会儿。
沈放拿起另一件外套穿上，衣服上身明显小了个号，他却不嫌弃。
出去之后才知道所有人已经起来了，正各种拍照，夏至跟大家道晚安，望着远方天边的朝阳。
真的很漂亮。
官亦霆拿着单反到处拍，当镜头对准夏至，好奇问道：“夏至，你怎么穿着沈放的衣服啊。”
夏至闻言看向镜头，咔嚓一声，刚睡醒还呆滞的样子被镜头记录下来，头上几根呆毛在风中凌乱，大一号的外套显得他比平时娇小。
夏至低头看身上的衣服，颜色不对，大了个号，袖子很长，显然不是自己的外套。
回头看帐篷那边，沈放穿着小一号的外套走出来，那件才是自己的，肯定是刚才摸错了，夏至懊恼说道：“对不起，我刚才没看清，拿错了，我们换回来吧。”
沈放紧了紧外套，“不换了，好不容易捂暖，就这样穿着吧。”
“不好吧，你会冷吗？”
夏至又开始担心他的饱暖问题。
官亦霆大喊着拍集体照，他们的衣服没换成。
直到太阳彻底升起，温度回升，不需要穿外套，他们才脱下还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