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当天，夏至特地请了一天的假期，他睡了个自然醒，没有去晨练，十点钟醒来看到沈放发来会晚点到的微信，晚点是晚到什么时候，夏至吐槽他堂堂一位领导人说句话的意思都不清晰。
起床晚的好处就是可以早餐和午餐一起吃，不过他为了身体着想，不允许自己过饮食不规律的生活习惯，偶尔一天倒是可以的，夏至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只简单煮了几个速冻饺子应付完事儿，脑子里想着沈放现在在干什么，在哪里，到了没有。
中午十二点钟还没有收到沈放到的消息，夏至等消息等着无聊，拉开抽屉拿出口琴出来练习，之前答应沈安禾要教他吹口琴，要准备一首简单的曲子给他。
夏至吹着口琴，实则心神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不知练了多久，手机终于响了，是沈放，他接了起来。
“夏小至，我在你家楼下，下来帮忙拿东西。”沈放在电话那边说。
夏至跑到窗户边往外看，楼下的沈放在往上看，当空的太阳照得他眼睛睁不开，他今天换下一身冷硬的西装，穿了套休闲服，看上去不那么不近人情。
沈放脚下放着两个超市的购物袋，一条胳膊抱着个挺大的礼物盒子，手提着个蛋糕，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说：“你的生日礼物到了，买了奶油蛋糕，晚上给你做生日大餐，别愣着呀，快下来开门。”
夏至来不及换鞋，穿着居家的拖鞋踢踢踏踏跑下楼，原本失落的心情莫名地愉悦了起来，一开门就收到沈放说的一句生日快乐，他突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话，见人两手拿满了东西，他提起地上的两个购物袋，退身迎沈放进门，“进来吧。”
房子的楼梯不算宽，夏至走在前头带路，低头看了看购物袋里面的东西，有鸡有鱼。
他晚点到就是去超市买这些东西吗？他也会干这些事？
沈放当然不会干这些事，他连一棵葱都挑不出好坏，全是家里阿姨买的。
“你是要准备做什么？”夏至在前头问。
沈放跟在后头回答：“还记得以前你说想吃我给你做的生日大餐吗？酸菜鱼，剁椒鱼头，麻婆豆腐，我今天给你做，还买了鸡做鸡汤，弄个鸡汤汤底的长寿面，你要多吃……”
他说着，前头的夏至突然停下了脚步，他都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这话，沈放左右看了看，指着前面的一户人家说：“到了吗？这间？”
夏至愣了两秒，没有听到沈放在叫他，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又抬起脚步往上走，“不是，东西有点重，还要上两层。”
他开始不安，这些年来因为自身的病，戒掉了喜欢的重口味菜，前不久因为好久没发病，心态飘了就吃了一顿，又进医院。
如果吃完沈放做的这顿，他估计能去阎罗王那儿报道了。
说他没有心吧，他还记得曾今的诺言。
说他有心吧，今天之后他又要飞走了。
夏至发现自己有自虐倾向，明明碰不得的东西，他此时却不担心后果，或许兑现这个许久才到来的承诺，就可以彻底放下这个人了。
两人继续往上走，楼上有一位年轻男性正往下走，那男人身穿紧身衣，脸上画着浓重的烟熏妆，浑身散发出一种廉价又刺鼻的香水味，两人纷纷侧身避开让对方先行。
沈放被对方身上的浓重的香水味熏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那男人看到他后突然眼神发亮，视线从上往下看沈放，又转去看夏至，烈焰红唇扯了个笑容，“对门的小帅哥，这次带回来的男人不错嘛，能让给我玩吗？”
男人一句话诋毁了两个人，沈放想怼回去，却被夏至拉着手臂往上走，嘴里低声骂道他有毛病。
那男人不嫌事大又补了一句：“悠着点儿，可别玩进医院了。”
夏至没有听到这句话，沈放听着十分不舒服，却不见夏至像刚才那样骂回去。
沈放很快从男人的话里抓住了重点，质问正在掏钥匙的夏至：“这次带回来的男人？听她那么说，你以前还有带别的男人回家？”
“那是陆尧，他还跟陆尧说过一样的话，把陆尧这个纯直男恶心得一星期没吃好饭。”夏至瞪了他一眼，终于掏到钥匙去开门，解释道：“只要不是一个人走，他见谁都有一腿。”
夏至刚搬进这里时，就有收到过对门那妖人的骚扰，每次收到夏至的冷脸就自觉没趣没再骚扰，不过碰到面的话总会说两句恶心话。
沈放收回醋意，回头看夏至的对门，“这栋楼怎么这么乱？不考虑搬吗？”
夏至开了门进去，“这里租金便宜，出门就有公交，有些事眼不见为净，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
这栋楼是居民房做出租，每一层有三户，夏至住在五楼的一个单元，跟他以前租的那个出租房小一些，从走进这栋楼开始，他就对这里的条件充满了嫌弃，不过这是夏至住的地方他不多说什么，知道夏至对门住了个奇怪的人，想要带夏至走的心更强烈。
沈放想着等夏至答应复合后，他第一时间把人拐回家。
“你随便坐。”夏至首先去开空调，将原本开着的风扇关了。
今天天气有点热，沈放的额头出了不少汗。
夏至提着东西去厨房放下，回头拿蛋糕放进冰箱里，又进厨房倒水。
沈放在屋里走了一圈，这是个套房，一张被子堆成团的单人床，一个双门衣柜，一张很多小物品的书桌，厨房在阳台那边，透过磨砂的窗户可以看到夏至在里面倒水。
能坐的地方只有床和书桌前的椅子，椅子上堆了几件换下来没有来得及洗的衣服，沈放走到床边准备坐下，转眼看到床头柜的药盒。
那是夏至刚才吃了药后随手放的。
沈放拿起来看，每个格子放的分量有的多有的少，他看不懂是什么药。
夏至从厨房出来，看到沈放手里拿的东西，心里一紧，走过去拿回药盒放进抽屉里，将水杯塞到他手里，沈放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夏至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维生素，我太瘦了，要补。”
沈放信了，“你也知道自己瘦啊。”
房间不大却有点乱，夏至有半个月没有收拾，他没想到沈放今天会过来，早知道就不会是这副凌乱的样子。
夏至捡起椅子衣服扔到洗衣机里，他能感觉到沈放的视线一直跟着他走，心里有点慌张，动作却不慌不忙。
不到五分钟房间收拾得七七八八，看上去整齐了许多。
以前两人在沈放那间出租房里无时无刻在腻歪，如今两人共处一室保持距离坐着，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沈放转身走进厨房，“我买了水果，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吧，我现在给你做饭。”
“我刚刚才吃了东西，不饿，我来帮你吧。”夏至也挤进窄小的厨房里。
“也行，你帮我把菜洗了。”沈放拿着蔬菜转身，厨房空间不大，两人转个身就能碰到一起。
碰巧沈放转身没有注意，差点迎面撞上夏至，沈放的唇差点碰上夏至的鼻梁，两人呼吸交织，同时愣住了。
夏至抬眼对上沈放十分有压迫性的视线，连忙撇过脸去不看他。
沈放生怕再靠近一点，就把刚想要出窝的小白兔吓得又缩回去，他把菜放到夏至的手里，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许是他的头发比以前短了，摸起来的手感没那么柔软。
夏至拿着菜到洗手盆那边，不断用余光看着沈放忙碌的背影，他手起刀落，整只鸡被一刀砍成两半，手法熟练，看起来有点功底。
沈放这几天跟着家里阿姨没白学，不过他的熟练程度不过是专攻的那几道菜式而已，别的菜他就不会了。
切好了肉，沈放开始剁佐料，夏至看见那一把辣椒和蒜就有点眩晕，说道：“那些菜别做那么辣了吧，少放点。”
“你不是喜欢吗？”沈放抓着刀的手停下，问道。
“就放一点点吧，天气热，吃多了容易上火。”
“行，听你的。”
夏至不自然地闷头洗菜，他洗完之后沈放就没让他干活了，把他驱逐出去等着。
夏至回头看厨房的背影正在忙碌中，那是他不曾见过的背影，沈放以前连煮个元宵都是勉强成功那种，如今竟然学会下厨做菜。
能有人为了骗人做到这个份上吗？如此有心思的骗局，也就独他一个了吧。
夏至猜疑地想，他去倒了杯温水坐在床边，一边留意厨房里的人的动向，一边伸手到抽屉里拿出一包药拆开，将里面的粉状倒进水杯里，端起水杯一口气闷了。
吃了药应该不会有事的。
厨房里的人一直在忙碌，看起来一时帮会儿完成不了，夏至吃了药之后就开始犯困，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意识越来越薄弱，提不起精神，控制不住千斤重的眼皮，靠着床头坐着睡着了。
再醒来后是躺在床上，身上还盖上了被子，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几度，窗外的天是傍晚的橙黄色，炖了两个小时的浓香鸡汤味从厨房里飘出来，还有其他菜肴的香辣味，夏至闻着肚子开始叫唤，嘴里分泌唾液，肚子好饿。
他坐了起来。
沈放端菜出来到饭桌上，见床上的人已经起来了，“醒了？真会掐时间，我刚做好最后一道，去洗脸过来吃饭。”
夏至恍然间以为自己还没睡醒，眼前的一切只是个梦境，直到沈放走过来将他拉起来推进洗手间让他洗脸，他才回过神来这不是梦。
夏至用冷水洗了把脸，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他现在很精神。
饭桌已经摆好了，夏至坐下，盯着一桌子色香俱全的菜，不知道味道过不过关，不过能做成这样子已经很厉害了，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
沈放将一碗面放到夏至面前，“先吃长寿面。”
长寿面里有一个炖入味的鸡腿和几根青绿的青菜，再撒上一把葱花调味，夏至闻了一下，再吸了一口香浓的汤，笑道：“味道真好。”
“当然，熬了两个小时的鸡汤。”沈放说，辛苦了一下午收到夏至的肯定，一句话就让他满足了，他夹了块鱼肉放进夏至的碗里，“锅里还有鸡汤，试试这个酸菜鱼，你多吃点，太瘦了。”
“嗯。”夏至夹起那块鱼肉放进嘴里，果真不是很辣，味道很好。
夏至吃完了一碗长寿面，又添了一碗饭。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出奇的饿，胃口大开，饭量比平时多了三倍，一桌子菜全部不剩扫光了，好久没有这么满足地吃一顿饭。
两人一起收拾了饭桌，又拿出蛋糕，沈放在选数字蜡烛的时候，拿了个数字2，手在停在数字0上，转而去拿数字6。
这么多年说短不短，一眨眼就过去了，兜兜转转身边的人还是彼此。
蛋糕店有赠送个小皇冠，沈放问夏至要不要带上拍张照片纪念，夏至摇头说不要。
沈放却执意给他带上，拿出手机调出摄像头，拿起蛋糕让夏至端着，伸手揽着他的肩膀，“蛋糕端好别撒了，来，一二三，茄子。”
在快门按下的那一刻，夏至还是给面子勉强扯了个笑容，虽然笑得不算灿烂。
照片拍了，沈放点了蜡烛，正要起身去关灯，“给你唱首生日歌。”
却被夏至拉住，“不用唱。”
想着曾经的小朋友已经长大许多了，早已没了曾经的孩子，沈放点了点头，“行，许愿吹蜡烛吧。”
下一秒，夏至直接吹灭了蜡烛，连许愿的环节也不要。
沈放的笑容僵住了，他盯着夏至冷漠的侧脸，他这大半天一直觉得夏至是不带着真心面对他的，比较像是敷衍了事，像是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
蜡烛被吹灭的同时，沈放这一天的好心情随之被吹走，却只能收着不能露出丁点不开心，他想给夏至开开心心过个生日。
这么想的人不止他。
沈放拿出礼物，那个大礼物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夏至从沈放抱着出现在楼下的时候就开始好奇了。
“打开吧，你会喜欢的。”沈放说。
夏至解开盒子的丝带，翻开盖子，里面是一个黑色皮质的小提琴包，表面的烫金logo他知道，乐手们都想要的奢侈品牌，最便宜的一把琴都要上万。
夏至有点受宠若惊，不太敢上手去碰，沈放拿出来放到他怀里，“这已经属于你的了，快打开试一下。”
收了这样贵重的礼物，之后要什么收场啊。
夏至苦恼着，当看到琴的那一刻，他什么想法就没有了，完全被迷住。
贵就是贵，不用试，单是看着就很赏心悦目，真的太喜欢了。
“夏小至，对不起。”沈放拿起刀子切蛋糕，上来就这么一句道歉的话，继续说：“以前我忽略了你，对不起，今天我再问你一遍，希望你现在就给到我答案，如果以后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忽略你，你能回到我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