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残缺的年夜饭
鱼无双2021-02-08 15:115,062

  夏至回家是腊月十八,这段时间家家户户开始打扫卫生。

  他们家每年都会找家政上门打扫,夏至不喜欢别人弄自己的卧室,就自己动手。

  他发现卧室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衣柜里很少衣服,大部分都在学校,一些重要的杂物也在上次一并打包拉去学校,剩下一些可有可无的小物件,半天时间就搞完卫生,整理过后的卧室变得空旷了许多,走起路来还会有回响,哪有人卧室能如此空旷的,也就他了吧。

  夏至不喜欢到客厅坐着,因为夏文锡每天都占着沙发看电视,他就整天在房间里上上网,听听音乐,看看书,兴致来了会去图书馆。

  还有功课不能落下,每天最少有两个小时去楼下的公园里拉小提琴,在家里会让周婉慧投诉噪音。

  夏至尽量不跟那两母子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免得大家都不好受。

  许是夏国成的思想工作做好了,那两母子没有找夏至的麻烦。

  夏至在家里本来就是不怎么说话的,甚至不笑,即使他整天闷闷不乐,夏国成一点儿看不出他有心事。

  日子一天比一天无聊,一天比一天想念沈放。

  想到睡不好,睡不好就会犯老毛病——耳朵疼,耳鸣。

  疼痛反反复复,疼了就滴药水,以此循环。

  想念的时候就去翻手机里的照片,有一天夏至去图书馆的路上经过一家照相馆,心血来潮就把手机里有沈放的照片全洗出来,把相片贴到母亲那本相册里。

  原本只有十几张相片的相册一下子厚重了不少,每天晚上睡前翻一翻。

  夏至变得很喜欢发朋友圈,从前他一个月发一条发展成一天发一条,发些有的没的,可就是没有沈放的点赞或者评论。

  有一次夏至削苹果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把手割了个口子,可能割得有点深,白嫩的手指哗啦啦流血,创可贴不管用,夏至就去了楼下旁边的私人诊所止血包扎,整根手指包得白白胖胖的。

  他就想到卖惨,以前只要磕碰到一点,沈放就会特别心疼,于是夏至给手指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里,然而依旧没有得到对方任何关怀。

  有点后悔刚才流那么多血没有拍照片,发出去说不定沈放就打电话过来了。

  他们会就这样结束吗?夏至开始不安。

  年二十九那天,年味越来越浓重,夏国成为了拉近两位儿子的关系,特意叫他们一起帮忙贴春联。

  两人本就看不对眼,硬拉的话会更让人反感。

  夏文锡对房间被砸的事还有恨意,没看夏至一眼,他白眼能翻上天,奈何夏国成跟他谈过话,他只能憋着气。

  夏至一心想着完成任务,跟夏文锡各做各的就好,后者也是这么想的。

  夏文锡拿着福字贴纸要贴到客厅的背景墙,他的脚踩在电视柜上,柜子上有路由器和他刚用完的剪刀,还有个花瓶,花瓶刚插上新鲜漂亮的花。

  他上脚之前也不把那些物品移走再踩上去,一只脚把路由器踢开点位置,另一只脚指头踩到剪刀的把手,脚肚子已经碰到花瓶了。

  夏至担心他把花瓶碰倒了又得收拾,于是想要把花瓶抱到别的地方去。

  不知道夏文锡是不是故意的,他踮脚的时候花瓶被他的膝盖撂了一下,瓶身往旁边倒,幸好夏至给扶稳了,但是花瓶里面的水洒了大半到桌面,带着几朵花都掉出来了。

  夏至把路由器移远一点,以免弄湿,他不想跟夏文锡说话,也就没说让他小心脚下。

  与此同时他发现上面的人好像没站稳,正要往下倒。

  原来是夏文锡踩到桌面上的水,花瓣也被他踩坏了,脚打滑没站稳,整个人往后倒。

  眼看他是背部向地面,摔下去得是后脑勺落地,夏至出于条件反射,伸出手臂要拉出掉下来的人。

  可是夏文锡这货的身高和体型最近几个月疯长,得有一百二三十斤重,夏至一只手还拿着花瓶,单是一只手无法支撑他的重量,于是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连同夏至手上的花瓶一起摔到地上,花瓶瞬间碎一地玻璃渣子。

  夏文锡有夏至的手扶着做缓冲才没有摔那么惨。

  夏国成背对着他们给落地窗贴窗花,周婉慧在厨房里忙,听到客厅的巨响才回头看发生什么事。

  夏文锡抱着右小腿痛苦呻吟,夏至的身体倒是没事,他坐了起来。

  见地上的玻璃碎混着水,还有花,满地狼藉,夏至随手拿了张报纸拨开在他们身边的玻璃碎以免扎到。

  周婉慧看见那情形,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夏至打夏文锡,或许下一步就抄起玻璃片往她儿子身上割,于是她快步冲上去,用蛮力把夏至推到一边,护着夏文锡:“文锡,你怎么样了?啊?你哪里疼?”

  夏文锡疼得咿咿呀呀地说腿疼。

  夏国成也过来了,“怎么回事?”

  “我……”夏至正想要解释,他说了一个字,周婉慧就抢了他的话,“是你推文锡下去的!还想把玻璃弄到他身上!心怎么这么毒,你滚远点!”

  夏至愣了,明明是想帮忙的,没曾想到她的嘴里就成了坏心肠的人。

  泼妇的嘴巴果然是厉害,三两句话就颠倒是非。

  夏至看向父亲,对方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怀疑、猜忌。

  那一瞬间夏至心里凉了大半。

  纵然两兄弟不合,夏至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夏文锡的念头,如果有,那么上次的棒球棍就不是落在他房间的物品上,而是落在他的身上。

  “妈,我腿好疼!”夏文锡哭喊着。

  周婉慧急得跳脚,“国成,快点叫救护车啊!”

  夏国成已经拨通120电话,正在叫车过来,夏至则站在一旁不知道能做点什么,他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等救护车的时间里,夏文锡没有叫唤了,躺在地上不敢动,神情痛苦,周婉慧满脸泪痕,指着夏至破口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的什么心思,就是想弄死我们母子俩。”

  转而又抓着夏国成说:“国成,我刚才在厨房看到了,文锡踩在柜子上面,本来好好的,就是你口里说的乖巧孩子把我们文锡推下去,还把玻璃碎片撒到文锡身上,差点割到脖子,他一定是还记恨上次的事。”

  “我没有。”夏至淡然反驳,他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眼神空洞地看着地上的碎片残花。

  倒是周婉慧不依不饶,“你还敢说没有,我都看到了,你这次回来我跟文锡都没有招惹你,大家互不相干,你呢,没想到你的心思能这么歹毒,都敢动手杀人了。”

  “婉慧,没这么严重,你少数两句吧,先去准备证件去医院,救护车快到了。”夏国成心里也急,被她吵得更是心烦,便转去安抚夏文锡。

  夏至被吵得耳朵疼。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夏文锡被担架抬走,两夫妻跟着去。

  夏至走在最后头,他也有点担心夏文锡的腿,在玄关处他被夏国成回头挡住了,“你不用跟着去,在家待着吧。”

  “爸,我没有,你信我。”夏至能说的只有这么几句。

  当下情况只有他们两兄弟清楚,夏文锡估计是不会说实话的,周婉慧的脏水泼得理直气壮,夏至百口莫辩。

  他双手握拳垂在身侧,微微发抖,他不怕夏文锡能出什么大事,只怕父亲不相信。

  周婉慧在前头催促,夏国成指了指客厅,“你在家收拾一下,回头再说。”

  门关上了,刚才嘈杂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如死般寂静。

  夏至提着机械的步伐回到混乱的客厅,墙上贴满了新年的红色窗花,电视还播放着贺岁广告,地板却是脏乱的,外头有小朋友玩鞭炮的声音,还有嬉笑声。

  本以为能安静过一个年,到头来还是想得太过天真。

  夏至拿扫把将地上的玻璃渣和花扫到垃圾桶里,又把地板和柜子擦了一遍,将贴了一半的窗花贴完整,去楼下倒垃圾回来已经是晚上了。

  他做这些事全程泰然处之,像是什么没有发生过。

  晚饭叫了个外卖吃了几口就扔了。

  心里乱糟糟的,想着夏文锡的腿严不严重,想着夏国成心里怎么判断,想着远在嘉阳市的沈放正在干什么。

  夏至难受极了,非常想要沈放给他点安慰。

  冷战了半个月,为什么还不给电话过来,难道他真的是不想继续这段感情了吗?

  晚上十点钟,夏至洗了澡坐在床上,手里抓着手机,屏幕的页面是父亲的电话号码,直到屏幕暗了下去,他没能拨出这通电话。

  夏至的心理压力骤然变大,晚上睡觉的时候耳鸣和疼痛影响到睡眠。

  父亲是相信他的,这是夏至艰难入睡前最后一个试图麻痹自己的念头。

  夏至好不容易睡下,这一整晚的睡眠很浅,半夜醒来好几次,每次都要出去看看人有没有回来过,每次都没有。

  早上八点钟,夏至被一阵很大的关门声惊醒,连床也震了震,随后是女人尖利的嗓音,他听不清,于是起床穿衣服站在门边,脚不穿鞋踩在地板上也不觉得冷,他一手捂着右耳,左耳贴在门板上。

  “他害得我们文锡腿骨折,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长短腿怎么办?”

  “医生不是说了吗?不严重,不会有你说的后遗症吗?”

  “呵,他倒是睡得安稳,他就是记恨上次的事,不对,他一直就对文锡有恨,文锡小时候就总是让他欺负哭,他是欺负惯了,我跟你说,夏国成,这事我不能就这么算,有他没我和文锡,你给我处理好了。”

  “你小点声。”

  夏至继续在门边听外面的胡说八道。

  “凭什么小点声啊,我就大声,他做得出那样的事还不让人说了?夏国成,照我刚才跟你说的,他指不定有精神病,你别说话!话难听我也要说,你想想,他从小没妈,你看见我打他没?我骂他没?他本来就心里不平衡,看见文锡有我这个好妈妈就嫉妒,思想不正,精神有毛病,他的行为就是那种叫什么……躁郁症,还有,平时你看他乖巧,在我面前可不是,上次和这次干的事你看到了,是乖巧吗?这是精神分裂,带他去精神科看看吧。”

  “你说的什么话啊?!有你这么说孩子的吗?”

  “他都二十岁了还孩子啊!我们文锡才十五岁,他算虐童了,要负法律责任的,我看在你的份上才不报警抓他,他那样的……妈不在,耳朵又是聋的,成长缺失,心理不正常不奇怪,你不能怪我跟他合不来,他的脑子跟常人不同我哪里能相处得来?还有啊,你总是给他钱,把他养出个少爷脾气,他打工有钱你还给他钱。”

  又是百变不离其宗的钱。

  夏至等着夏国成接下来的反驳。

  五秒钟的安静,十秒钟过去了,三十秒……

  外头不曾有过夏国成的声音。

  夏至低头垂眸,盯着自己光着的两只脚丫子,地板上的冷意沿着脚底板钻进他的血管里,冷入心肺。

  他回到床上钻进被窝里,将被子蒙上脑袋,外面再有什么声,他的耳朵都听不到了,听不到才好,听不到心不烦。

  许久之后,夏至以为两人已经出门去医院,他准备爬起来洗漱,房门就被敲响。

  “夏至,醒了吗?开开门。”夏国成在外面敲门。

  夏至伸出脑袋,他不想跟父亲说话,想就这么不管了,或许他就会走。

  “在吗?醒醒,夏至?!”夏国成是不罢休了。

  夏至无奈起床去开门,门外的父亲经过一晚上后神色憔悴了许多,黑眼圈和皱纹出来了不少,一下子老了十岁,他问:“我进去说几句话。”

  夏至让他进,他拉过书桌的椅子坐下,叹了叹气,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夏至坐在床尾,面向父亲,手指在抠着衣服拉链,不知所措。

  “文锡小腿骨折,打石膏一段时间,医生说他年轻,很快就能长好了。”

  听到这情况,夏至心里的点点担心没有了,轻轻嗯了一声。

  “这事情呢……”夏国成开了口又犹豫地停下,试探性的目光投向夏至。

  夏至说:“我只是想去扶花瓶,没碰过他。”

  夏国成点了点头,目光瞥到一旁没去看夏至,放在膝盖上的手拍了拍,站起身,“今天是大年三十,但是文锡还要在医院里多住几天,不能让他一个人,所以年夜饭就要带去医院吃,你……”

  “我在家。”夏至抢先一步说。

  夏国成斟酌几秒,点头道:“好,医院那边也不能这么多人去,你就在家吧,等我明天回来给你压岁钱。”

  如果让夏至一起去,不是他愿不愿意去,而是周婉慧欢不欢迎他,免得她又得闹。

  夏国成准备要出去,无意间看见床头柜上的相册,“照片修好了吗?我看看。”

  他说着就要去拿,被夏至快一步抢了过去。

  那相册后面贴了不少他和沈放的合照,绝对不能让父亲看到。

  夏国成尴尬的手停在半路。

  儿子对他已经膈应到这个地步了吗?他想。

  周婉慧回来一个小时收拾点衣服就匆匆走了,夏国成倒是没有走,他在厨房忙了大半天,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然后用打包盒将各个菜装好,每一碟菜都会留一点给夏至。

  傍晚时分,夏国成交代几句就拎着几个保温桶走了,夏至一个人坐在饭桌旁。

  饭桌上有八个菜,每一个菜碟里面被装走了大半,菜的热气已经散了些,整个年夜饭桌的菜色不寒酸,却缺斤少两,就像这个看似完整却残缺的家。

  刷刷朋友圈,每个人都晒了自己家里满满当当的年夜饭和家庭大合照。

  夏至看着眼红,于是放下手机,趁着菜还热,夏至开始动手吃饭。

  他今天的早餐和午餐没吃,中途只吃了几块巧克力,幸好让沈放培养出在包包里放巧克力的习惯。

  不知道沈放的年夜饭吃什么,他也是一个人过吧。

  一个人的年夜饭很快就吃完了。

  孤独是真的孤独,但是总好过跟那两母子一起吃,也不坏,夏至也乐得其中。

  他吃完饭后将碗筷洗干净,然后洗澡躺进被窝里,时间才九点钟,除夕夜的喜庆气氛现在才开始。

  窗户能看到外面放烟花,夏至看到那烟花就想起跨年夜跟沈放去看的烟火大会,还记得有拍视频来着,他拿出手机找到视频,点击播放。

  “今天是12月31号,晚上11点58分,快59分了,我和哥在江边看烟花跨年,来看看贡献出宽厚的肩膀给我的哥。”

  “你那么近我能拍好看吗?”

  “能,你那么帅,怎么拍都好看的。”

  “五……四……三……二……一”

  “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开心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你开不开心?”

  “烟花好漂亮,灯光也好闪啊,哥,我好开心啊,今天是我人生最开心的一天了。”

  夏至把进度条拉回去,重复看了好几遍,之后又不断在沈放说新年快乐那几秒重复播放。

  也不坏,今天不是没有收到沈放的新年快乐。

继续阅读: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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