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陈语所说破,此时前来的并不再是秦家店中伙计,而是先前有过一面之识的那名秦家女子。在她身后还仅仅跟随着一名白发黑髯的老者,此时正神情肃穆地朝自己的方向看着。
门外秦妙音再次看到陈语这张脸时微然咬了咬下唇,而后才木然地将手中提着的食盒向前一递道:“这位客人,方便进去一叙吗?”
陈语闻言下意识扫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那名老者,而后轻描淡写道:“我这人说话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你们今天到底为什么来,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也不必躲了,都进来吧。”
秦妙音与那黑髯老者闻言皆是一惊,而后还未来得及辩解什么时,陈语已经随手接过食盒重新走入院中了。
陈语这种过于强硬的态度让两人有些发懵,但眼见着他已经走入严重时又不能不跟进去。秦妙音双眉紧锁着看了那名黑髯老者一眼,而后压低声音道:“大伯,我看还是我自己进去吧,你带其他人在外等候就好了。”
那名老者闻言连连摇头道:“此举恐怕不妥。我看那年轻人举手投足之间俱都淡然到了极点,不像是故弄玄虚之辈。万一他真的暴起伤人,每个人在旁边制住他怕是会出乱子的。”
秦妙音闻言也是迟疑了片刻,而后才微然点头道:“既如此,便只能劳烦伯父您护佑于我了,但余下之人万不可冒然闯进院中。一是不能因此显得咱们太小家子气,再则我也怕人太多的话会饶了泉灵大人的清修,到时在爹爹那儿不好交代的。”
“嗯,也对。”黑髯老者看似随意地向旁边比划了一个手势,而后率先引路带着秦妙音走入院中了。
“瞬间把院门带上,你小时候没人教你出入关门吗?”陈语此时正埋头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院里的一张石桌上,口中却有些不依不饶地继续找着秦妙音的茬。
秦妙音闻言不觉有些羞愤,但还是银牙紧咬地回身将门给带上了。
一旁的黑髯老者见此情景微然有些发怒道:“这位小友,你既入我秦家店中为客我们自当好好款待于你。但你此番一再对一个弱女子咄咄相逼,却又是为何?”
陈语闻言不觉嗤笑了一声。而后略带嘲弄地抬头看了秦妙音一眼:“我看这老头子的面相还算忠厚老实,应该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主儿。但现在他居然说你们秦家有好好款待我,是不是能够间接证明你没跟他说实话?”
秦妙音的脸色瞬间一变,但很快却又厉声娇喝道:“你胡说些什么?!是你一再与我秦家为敌,我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搬请出大伯父来与你理论的。可你却一再地胡搅蛮缠,莫非真是欺我秦家势弱吗?”
“嗯,情绪还得再激烈一些,最好再加上一些寻死觅活的肢体动作,那样可信度比较高。”陈语此时已经狼吞虎咽地开始吃东西了,一边吃还一边以导师的身份指点着秦妙音。
这种太过嚣张的态度显然已经怒了那名白发黑髯的老者,微然前行几步到陈语面前拱了拱手道:“老夫姓秦命昆,在秦家也算是本枝当中说得上话的老家伙了。小友若是对我秦家有什么不满的话,尽可以直言相告。没必要用如此言语奚落我这小侄女,也有失你身为男儿大丈夫的身份对吧?”
陈语喝了口水顺着口中的食物,而后却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秦昆道:“我跟你这位小侄女确实有些过节,但过程绝对不是她说的那样儿。至于谁对谁错我现在已经没心思跟你理论了,反正大多数时候的道理都是讲不通的,我觉得没必要跟你说那么多。你直接说你想干嘛、你想让我干嘛,就可以了。”
秦昆被陈语这番过于直白的话噎得有些无语,许久过后才面色微沉道:“看得出来小友确实是个豁达的人,那我也就不罗嗦了。小友先前所行的那些荒唐事我秦家愿意既往不咎,甚至我这侄女受的委屈也可以揭过不提。但我也希望小友能让我们下的来台,最起码表示出一定的诚意出来。”
陈语继续淡定地吃着饭,同时随口问道:“哦?不知秦老爷子您希望在下拿出什么诚意来?”
秦昆听到陈语话中有所松动时这才面色稍缓道:“我秦家虽然可以不计较昨天发生之事,但却不能不给百里家二公子一个交待。他昨日被小友你重伤于官道之上,现在已是卧床不起了。倘若你连个致歉的态度都没有,会让我们两家的脸上很难看。”
陈语故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呀?!是这样吗……有这么严重啊?居然还会让你们脸上难看吗?!”
“那不如你们就直接别要这张脸了,省得摆出来也是丢人现世。”陈语方才还惊讶到极点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其间更满含嘲弄之意。
“你!你这狂徒!我……”秦昆想来确实是个老实人,都被陈语拐弯抹角地损成这样儿了,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过激的言语来反驳。
陈语微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却是再次冷笑一声道:“老爷子,别嫌我说话难听,下次出来替人找场子之前先问问自己那边儿是不是理亏。我陈语虽然没什么背景,但也不是愿意任人踩踏之辈。你们要真打算蛮不讲理地在我跟前耍混,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混了。”
陈语说罢单手直接掀翻了面前沉重的石桌,巨响声传出之时,埋伏在外面的秦家修行者们瞬间便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而后俱都虎视眈眈地死盯着正中的陈语。
但秦昆和秦妙音在听完陈语那番话后,却是不约而同地面色剧变着。
尤其是秦妙音,在听到陈语的名字之时连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了,而后颤抖着手指向他道:“你……你叫陈语?是天脉山中的那个陈语吗?!”
陈语见她如此反应时也是有些纳闷儿,而后抱着肩膀斜了她一眼道:“怎么着,寻仇啊?那来呗,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咱们新仇旧恨一块儿算。”
秦妙音已经顾不得理会陈语,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地跟自己的大伯父商量着什么。
片刻之后,秦妙音极为慌促地跑出了天字一号院,不知去往哪里了。
秦昆此时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同时双眼死死盯着陈语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不管如何,还请陈语小友能够在我秦家多留几日。””
陈语挑眉看了他一眼:“你说留我就留?凭什么呢?”
秦昆直接伸手掣出了腰间不足两尺长的一柄短剑,而后不断将真力向其中灌注着:“若是如此的话,便不要怪我秦家以多胜少了。动手!务必将其生擒!”
随着秦昆一声厉喝,周围足有十余名修行者同时凝起真力铺了过来,一时间各种形态的本命虚影在陈语身侧眼花缭乱地闪动着。
陈语对此只是报以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以多胜少?还生擒?!”
“嘭!”一个身负猛虎虚影的秦家修行者恶狠狠地将虎爪拍向了陈语头颅,陈语却连闪躲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反手一拳砸了回去。
下一刻,那名秦家修行者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而出,而陈语只是微然摸了摸自己有些凌乱的发型感概道:“就这点儿实力也敢吹出这么大的牛,你们的心是有多宽?”
确实如陈语所说,秦家的修行者实力只能算作平平,自己即便只是靠着身体的强度去硬挺着挨揍也未必会吃什么亏,就更不用提还可以还手了。
如果不是先前对泉灵承诺过的话,陈语估计直接就把他们收拾成半残了。
即便如此,片刻后天字一号院中依旧躺满了倒地呻吟的秦家修行者。除了陈语和秦昆之外,已经没人还能再站着了。
陈语对这有些老实木讷的老者印象还算不错,因此并未有打算出手伤他,只是在收拾完余下的秦家修行者后抱着肩膀看了他一眼道:“老爷子,讲理你们没理,打架又不是我对手,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秦昆此时半是愤怒半是羞愧地指着陈语道:“你……你莫要太过嚣张了!这终归是我秦家之地,我今天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挽回我秦家的尊严!”
秦昆话音刚落之时,身上的真力已经有些畸形地开始凝聚了,并且速度十分恐怖。而只是瞬息之间,他的躯体竟也已经开始因此而膨胀着。
陈语见此情景心头大骇,没预料到这老者的气性居然如此之大,看这架势是直接想跟自己同归于尽了?!
几乎是处于本能的反应,下一刻陈语已经化身为一道残影蹿到了秦昆的身侧。而后一拳砸出,却并不是朝着他本人,而是向他身侧涌动起的真力气团。
但凡修行者自爆之时大多是会有个时间差的,并且真力从凝结到爆开也需要极端的瞬间来进行酝酿,原理就好比一个正在迅速吹鼓的气球一般。
而陈语现在做的,就是在气球尚未膨胀到极点的时候强行在上面戳一个洞出来。之后自然所有力量都会从这个洞中宣泄出来,比之四面八方爆开的力量更为集中。
“轰隆!”陈语的整条臂膀直完全崩裂的真力气团包裹在了里面,以最直接的一种方式面了这一冲击。
而在那之前的瞬间,陈语顺便用拳势的余波将秦昆给砸飞到了旁边,等于是他一个人用一条手臂承受了这场半成品的自爆伤害。
秦昆的真力在瞬间释放殆尽,整个儿都处于一种虚脱的状态,再经由陈语一砸直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挣扎着昂起了头,同时双眉紧锁地看向了陈语所在的方向。
此刻天字一号的庭院已经被秦昆自爆的余波震得支离破碎了。而在烟尘散去之后,整个儿院中还能站立着的,已经只剩下了那名右被炸得臂鲜血淋漓的少年。
少年很淡定地用染血的手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发丝,而后却是一秒钟恢复苦瓜脸地嚎叫着:“疼死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