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了一个热水澡,吃了些热汤饭。沈铎严重新焕发了生机。
是夜,两人躺在床上,静默着望着床顶的帷幔发呆。
窗外雪更大了,在屋里都能听到扑扑簌簌的声音,不时有枯枝被压弯,发出“咔嚓”声。
黑夜掩盖了一切,却让任何细小的声音无限放大,无所遁形。
烛台上红烛摇曳,林玉慈侧身面向沈铎严,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沈铎严被她看得有些心虚,抬起五指山一般的手掌,强行贴在她脑门上,试图把她扭向一旁。
偏她倔得像头牛一样,任他如何推,依旧保持着面向他的姿势。
他又如何真的舍得推。一只大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地附在她脑门上,仿佛在帮高热之人试体温。
如若以前,她是排斥他的身体触碰的。每一次靠近,她都会身体紧绷,仿似僵硬的木偶一般。
可今日,她抬手把他的大手捉下,捧在手心里,贴在她的脸颊上,如捧着一个稀世珍宝。
“你今天一定非常难过,对不对?”她柔柔地问。
沈铎严没有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那高氏也没沾了什么便宜,对不对?”
沈铎严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侧身扭过去看着她。
两个人相对而卧,看着对方。
她弯着眉眼,笑眯眯说道:“既然她也没沾光,那我们也不用难过了。大不了下一次遇到她,再狠狠揍她一顿好了。”她孩子气般说道。
“这便是你的行事准则吗?”沈铎严轻轻问。
“是啊,不管对方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们骂我,我便骂他们;他们打我,我便打他们。反正就是一个原则。”林玉慈嘟着嘴说道。
“什么原则?”
“绝不吃亏!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贩夫走卒,只要惹了姑奶奶,谁的面子也不给。”她说的很激动,小脸透着红润。
沈铎严哑然失笑,翻身平躺,一手枕于脑后,问道:“那要是惹你的人是我,怎么办?”
“你?”林玉慈眯起眼睛,贼笑了几声。
“你倒是说呀。”沈铎严催促道。
“你,当然例外啦。你是这世界唯一的例外。”林玉慈笑着说道。
“是吗?那我真是太荣幸了。”沈铎严很受用。
尽管她封的唯一和例外,不一定有多大特权,回头上街吃包子可能照样需要掏银子,可他还是心花怒放,心情瞬间变好了很多。
“是啊,你是唯一,例外,需要十倍奉还的人。”林玉慈挖了个小坑,看着沈铎严跳进去,赶快埋土。
沈铎严神色微变,扭头看她,说道:“你的唯一和例外,便是这般待遇?”
林玉慈一副调皮的样子,眨着眼睛点头。
沈铎严不服气,双手探过来,要搔她的痒痒肉。两个人闹着闹着,突然屋里有些燥热。
她不知何时,躲进了他的怀里,中衣有些凌乱,胸口扯开一个大大的口子,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
他咽了口唾沫,慌忙躺好闭眼睡觉。
百日之约,他还记得。
徐神医唠叨她体质不好,需要休养的话,如和尚的木鱼声,字字敲在他耳旁。
他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念完自觉压不住心头邪念,又念了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念完之后觉得心头邪火更旺了。
他深呼吸两口,念了一句“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菠萝菠萝蜜……”
他胡乱念着,偏林玉慈这只作怪的小妖精,不识趣地凑上去听,听他把经文念得乱七八糟,捂着嘴偷笑。
他瞪她一眼,怒了,扭身背对她,不再理她。
偏她是个不服气的,一双小手探过去,他嘴里念什么,她伸出手指头,便在他背上写什么。
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到“菠萝菠萝蜜”,一路写来,他觉得自己背上着火了一般,烧着紧,烧得他一颗心混混沌沌,脑筋也不甚清明。
“你惹我的!”他哑着嗓子说。
“对,我惹你的。”林玉慈女侠豪气,敢作敢当。
“别后悔!”
“姑奶奶做事,从不后悔!”
不等他扭过来,林玉慈翻身跨了上去。
(写到此处,大抵很多人都想浓墨重彩写上几句。讲真,想归想,我不能。
月末最后一天,最后一章稿子,我不能乱来。否则,全勤飞了,悲伤会比山高,比海深。所以,大家自行想象吧。)
一直到年底那段日子,沈铎严告了病假,不再每日上朝。
两个人安心在家里当起了奶爸奶妈,三个小奶娃现如今长大了好多,而且长了很多本领。他们已经懂得跟人沟通,咿咿呀呀跟人聊天。把他们放到炕上,还学会了翻身。
每次他们练习翻身,林玉慈都胆战心惊的。三个小奶娃,一人一个方向,不同角度,不同速度,随心所欲,恣意畅快地翻着。
人手少的话,会看不住场子的。看不住场子的结果很严重,有小奶娃会掉到地上的。
肉呼呼的小奶娃,掉到地上是会“哇哇”大哭的。他们一哭,便把林玉慈的心给哭乱了,生怕一摔一碰,把她娇嫩的孩儿们,磕出毛病来。
上一次,沈仲熠小奶娃就从炕上摔下来一次。他当时吓得“哇哇”大哭,林玉慈差点以为他摔骨折了。
颤抖着手帮他检查了一番,发现除了脑门上磕了一个包,其他倒也没事。
林玉慈自责了好久,抱着睡着后的沈仲熠小奶娃不舍得放下来。直到他懵懵懂懂醒来,如常地吃奶喝水玩耍,林玉慈这才放下心来。
沈铎严回来后,不等林玉慈跟他讲这件事儿,沈仲熠小奶娃已经主动告起了状。
沈铎严指着他额头磕的红包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仲熠:“啊~~~啊~~~~”
“摔的?”
“啊!”
“疼不疼啊?”
“哇~~哇~~~”
“那么疼啊?都疼哭了吧?那下次小心点好不好?”
“哦。”
沈铎严跟儿子交流完,落座吃饭。
林玉慈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本来想好的,等沈铎严回来,要把二儿子摔地上这件事儿,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顺道把自己的心路历程也一并说一说,毕竟当时她的心情,如从云端跌落谷底,经受了一个十分刺激的过程。
可没等她张口说话,人家父子俩已经交流完毕了,她感觉她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沈铎严笑笑,给她夹了一个鸡腿,说道:“吃饭。”
“哦。”林玉慈怏怏埋头啃起了鸡腿。
沈彩之小奶娃刚刚吃了奶,奶娘抱着玩的正开心。一见林玉慈手里举着鸡腿,小吃货的馋虫便被勾了起来。她挥舞着四肢,如游泳一般,向林玉慈的方向拼命地划。
奶娘会意,把她送了过来。
“啊~~啊~~”,小吃货仿佛在说,快给我吃一口。
林玉慈看看她,连牙都没长,怎么吃?于是装作没领会她的意思,继续啃鸡腿。
小吃货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喷香的鸡腿,哈喇子顺着嘴角留下来,把奶娘的绣鞋都给弄湿了鞋面。
众人都笑,不时刮刮她的小脸蛋,说一句“小吃货,真贪嘴”。
沈铎严听了,脸便沉了下来。我的女儿,想吃什么吃什么,要星星我都想方设法给她够下来,何况一个鸡腿而已。
他拿起盘子里另一只鸡腿,冲彩之小奶娃晃了晃。小姑娘“啊~啊”地喊着,“指挥”着奶娘走到沈铎严旁边。
沈铎严虽然爱女心切,但也知道她此时还小,吃是吃不得的,顶多闻一下香味。
于是,慈父拿着鸡腿,在彩之眼前晃了三圈。彩之小奶娃尖尖的舌头,也随着鸡腿转了三圈。
“宝贝女儿,我们提前说好,只能闻闻味儿,不能吃哈。等回头长了牙,想吃什么爹爹都给你弄来。”
“啊~啊”,沈彩之小吃货顾不上听慈父唠叨,不停催促。
沈铎严小心翼翼把鸡腿放到小奶娃鼻子下,让她闻味。没想到,小吃货反应很快,小舌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在鸡腿上舔了舔。
舔完,咂摸着嘴,品了品味儿,简直人间美味。小吃货不满足这样鉴赏美食的方式,她挥舞着四肢,想要再来一口。
“不许给她吃!”林玉慈阻止道,“她还小,不能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会不消化的。”
“恩,夫人说得对。”沈铎严附和道。
“啊~~啊~~”,沈彩之小吃货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仿似在说,快点,麻利点,给我再舔一口,这鸡腿太香了,我要吃,不能让娘亲一人独霸。
沈铎严看看林玉慈,再看看沈彩之小奶娃,两头为难。
一边是心头好,一边是小棉袄。重色轻义忘了骨肉这事儿,他干不出来;只顾骨肉舍弃爱情,他同样也做不出来。
难啊!
夹缝中的男人,日子尤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