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严吩咐下人,又拿来两个酒盅。他手里拎着酒壶,扑扑撒撒给三人斟满。
得易岂敢劳动王爷尊驾,忙站起身,试图接下酒壶,由他来倒。不成想,被沈铎严一把推开,按坐在椅子上。
“今儿,你们都听我的。咱们哥仨,不醉不归。”
沈铎严口齿不清,大着舌头开始称兄道弟,说完还不忘抬手打了个响指,很是豪迈地端起酒盅,做出一个要干杯的动作。
孔栾嘴上说着:“王爷,小的们可不敢跟王爷称兄道弟,折煞了,折煞了。”可脸上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搓了搓手,也端起了酒盅。
“得易,举杯!”沈铎严醉眼朦胧看向得易,对他这幅拘谨的样子很是不满。
得易不敢违逆,赶紧也端起了酒盅,站起身,小心翼翼跟沈铎严碰了碰杯。
“对,这……才对嘛,喝,今儿咱哥仨……不醉不归。”说完,沈铎严一仰脖,一口干了杯中酒。
孔栾和得易,也不敢再扭捏做作,毕恭毕敬双手捧着酒盅,仰脖喝掉杯中物。
酒香醇滑,入口回甘。
这酒比以往沙场庆功时喝的,要强上百倍。孔栾一杯酒下肚,觉得浑身暖暖的,恢复到话痨的本性,讨好地看一眼沈铎严,堆着满脸笑,问道:“王爷今儿如此高兴,有什么喜事吗?”
刚刚找回一点快乐感觉的沈铎严,被孔栾一句话又拖回到现实中。
他今天高兴吗?他有什么喜事啊?
沈铎严脑袋木木的,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一眯眼,仿佛就看到林玉慈那冰冷的眼神,不由打了个激灵,忙摇摇头,把那个恐怖的女人赶出脑海。
随后睁大眼睛细看,这才看清坐在自己对面,星星眼望着自己的孔栾。
一看到孔栾,沈铎严想起了这小子给他出的馊主意。
他说女人都爱金银财宝,送首饰,送金银,准保没错。自己听了他的话,金银也送了,首饰也送了,现在倒好,热脸贴个冷屁股,不光没把莱芜院那女人哄开心,适得其反,两人的关系比以前更糟糕了。
赔了金银又折兵,说的就是沈铎严。
最糟糕的是,之前的沈铎严,好歹在林玉慈面前还可以装一下高冷,维持一下高傲冷峻帅王爷的人设。
现在主动示好失败,被人作践一番,又被人一脚踹开。既丢了人,又失了面子,站到林玉慈面前,从心理上自己先矮了三分。
在军事上,这可是大忌!两军阵前,自己先丢了士气,这仗可没法打。
沈铎严越想越觉得自己所处的局面太被动,而这一切,都是拜孔栾所赐。想到这,沈铎严一双秀目,瞪着孔栾,眼神中透出几分抱怨。
得易坐在一旁,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虽然得易惯常看不上孔栾那小子,嫌弃他既没眼力见儿,又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办事还不牢靠。可看不上归看不上,他不能见死不救,那有违祖训。
他暗暗在桌子下,踢了孔栾一脚,提醒他别作死追问了,快转换话题。虽然你平常经常办些不着调的事儿,但是今天,奉劝你及早收手。现在、立刻、马上,说些别的,让王爷开心。否则,这么追问下去,最后自己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不料,得易的好心被人当了驴肝肺,孔栾丝毫没有理解他的“警告”,误以为得易还在跟他耍闹,板起面孔,扭头抱怨道:“得易,你踢我干嘛?”
得易好无奈,只能低头看向一旁,用手遮着脸,实在不好意思眼睁睁看着孔栾滑向作死的深渊。
沈铎严万种愁绪,说不出口,只能借以冷笑掩饰。
没想到,孔栾今天出门偏偏没带脑子,既没看出沈铎严眼里的无奈,也没听出他冷笑中的自嘲。不死心地,堪堪又追问道:“王爷如有喜事,可否跟末将分享一二?让咱们也沾沾喜气。”
得易很同情地看一眼孔栾,心想,这回,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心中纳闷,姓孔的这小子,如此没有眼力见,哪壶不开偏要提哪壶,到底是凭什么从卫兵一路升到副将的?
他骨子里倒是有一份倔强,跟偏院里养的那两条看家护院的二哈有一拼。
得易不是看不起倔强的人,关键是,倔强用错了地方,便成了笑话。
得易偷看一眼沈铎严,只见他脸色一会儿变白,一会儿又变红,跟变脸似的,着实叫人心疼。
“你说,女人都爱……金银?”沈铎严问孔栾。
“八九不离十吧。”孔栾眨着眼说完,满是好奇地反问:“王爷今天选的首饰,送出去了吗?”
沈铎严点点头。
“那她收到的时候,什么反应?开心吗?”
沈铎严又点点头。
孔栾两手一拍,笃定说道:“曹参军果然是情场老手,比咱们更懂女人。前阵子每次去醉春风,秋红都不给我好脸子,问也不说,净给我打哑谜,着实困扰了我好一阵子。
后来,你猜怎么着,曹参军给我支招,他说,女人们,都喜欢金银首饰,让我每次过去费点心,带上支钗呀、坠子呀,便能讨姑娘们欢心。
果不其然,自那以后,每次收了礼物的秋红,一见到我呀,就热情……热情似火。”
孔栾边说边抱着自己双臂,仿佛此时已经沉浸在秋红的热情之中。
得易看他这夸张的样子,吓了一跳,扭头看沈铎严,他那张脸也同样震惊。
“你拿醉春风的姑娘,跟我家夫人相比?”沈铎严冷冷问道。
“女人嘛,都差不多。”孔栾此时依旧沉醉在热情的回忆中,随口说道。
沈铎严那张脸,倏地便沉了下来,微微眨一下眼皮,一字一顿问道:“你居然去逛醉春风?”
他现在毫无醉态,那气势,像是一只猛虎,把猎物堵在墙角。
沈铎严的责问,把孔栾拉回到现实中,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漏了嘴,忙摆着手否认。
现在否认,为时已晚。沈铎严眸中已风云聚变。他冷着脸,拿起酒壶,重又帮孔栾斟满酒,做了个请的姿势,命令的口气说道:“喝了这杯。”
孔栾心头闪过一丝侥幸,祈求着老天爷可怜可怜他,让沈铎严喝断片,明早起来忘掉刚才两人那番对话。这样,他也好逃过一百军棍的责罚。
孔栾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完,战战兢兢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今日喝了酒,明日到赵长史处领一百军棍的责罚。”沈铎严此时越来越清醒了。
“别啊,王爷,将军,饶命。”孔栾哀求道。
沈铎严自是不理他。
一时之间,三人各怀心事,寂静对坐,屋里冷清一片。
“王爷,小县主和小县侯们,搬入威严堂后面那间屋子,已经有几天了。在这边虽然方便照顾,总归不如后院更清静,不如过几日把小主们还搬回去,如何?”
得易低声提议,沈铎严听了,不由眼睛一亮,想到了破解的办法。